聽了大老爺如此說話，大太太臉上也不十分好看了。她強(qiáng)壓下火氣，呵斥雨馨道：“有你這么和父親說話的嗎？還不給你父親磕頭認(rèn)錯！”轉(zhuǎn)而又勸大老爺，“老爺難得來一次正院，何必和個孩子置氣呢。你還不知道馨兒的脾氣嗎，倔得像頭驢，聽不得一句硬話，她年紀(jì)還小，以后咱們慢慢教育也就是了……”
　　
　　大老爺不由冷笑：“她還??？都十二歲了！再過兩年就該張羅著說親了，這樣不懂禮數(shù)，將來嫁出去豈不是要丟盡我們楊家的臉面?！?br/>　　
　　雨馨立刻大聲反駁：“我當(dāng)然比不得五姐姐溫良賢淑！將來能給我們楊家掙來天大的臉面呢！”
　　
　　大太太拔高了聲音：“放肆！還不閉嘴！”
　　
　　雨馨憤然站起：“既然看我這樣不順眼，我走好了！這樣偏心眼，我就等著您哪一天將合香閣變成楊府的正院了！”說罷摔簾而去。
　　
　　“你，你……”大老爺氣個倒仰，對著丫鬟婆子罵道：“你們都是聾子瞎子不成，還不把這個忤逆不孝的丫頭給我抓回來！去二門上傳管家張喜，請了家法來，我今天要清理門戶，打殺了這個不孝的孽障！全當(dāng)我楊浦沒有生過她！”
　　
　　滿屋里的丫頭婆子見了這番雷霆暴雨，大氣不敢出一口，聽見大老爺?shù)姆愿溃瑓s沒有一個人動彈，全都望著大太太的臉色。
　　
　　后院是大太太的天下。
　　
　　大太太也十分生氣，既氣八姑娘莽撞無禮，更恨大老爺偏心太過，嫡庶不分。這些日子聽了太后和吳媽媽的勸解，這才放下身段處處討好，想著與大老爺彌合關(guān)系，可是大老爺當(dāng)著她的面發(fā)作雨馨，處處維護(hù)五姑娘，維護(hù)五姑娘不就等于維護(hù)柳姨娘嗎？泥人也有三分火氣，大太太又怎么能咽下這口氣。
　　
　　大太太冷笑一聲：“老爺既然要打殺馨兒，不如將我這做娘的也一塊打殺了，豈不干凈！到時候?qū)⒘棠锬缸咏拥秸簛?，你就事事順?biāo)?，再也沒有人惹你生氣了！”
　　
　　大老爺拍案而起，面如寒霜：“難道我管教女兒還錯了不成。你剛才也看到了，她處處頂撞于我，根本就沒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如此忤逆不孝，再不管教如何得了！”
　　
　　大太太忍氣道：“老爺日日留宿合香閣，心里眼里只有柳姨娘娘兒幾個，何時有過我們母女。這些年，你抱過馨兒幾次，你又關(guān)心過她幾回？那霞姐兒不過一個庶女，你卻日日夸獎，前前后后賞了她多少好東西？女兒昨日十二歲的生日，連受了罰的瀾姐兒都知道遣人送一個荷包過來。你這個父親呢，又做了什么？可有過只言片語的勉慰！早把女兒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凈了吧！老爺自己不把一碗水端平，你讓女兒如何不怨？！”
　　
　　大老爺不由語塞！干脆就把事情挑明了：“好！好！我也不與你爭吵！我今天過來只想問你一句：你在業(yè)哥兒身邊安插了那么多美貌的丫鬟，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你怨恨柳姨娘，所以盼著她的孩子學(xué)壞！好遂了你的心吧！”
　　
　　大太太心中一動，她早就等著這番盤問了。便乘勢裝作怒極了說氣話：“我說你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了？原來是興師問罪來了！我這么多年操持家務(wù)，教育子女，累死累活只換來你這樣猜忌？老爺既然這樣想，我再如何解釋你也不會相信了！罷罷！我就此承認(rèn)了，請老爺賜我一紙休書，將我休回娘家去吧！”
　　
　　大老爺聽得楞了。大太太竟然就這么承認(rèn)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們見兩位神仙打架，害怕殃及凡人，早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個吳媽媽在一旁急得不得了，這時再也忍不住插嘴道：“老爺太太這話萬萬說不得??！”吳媽媽看了眼大老爺，見他神色不善，還是硬著頭皮說道：“老爺容我替太太分辯兩句，太太管著這么大一個家，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都要太太操心，一處想不到一處就要出漏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您不給太太撐腰也就罷了，怎么能這樣猜疑太太呢？這讓太太多傷心呢！老爺您是個精明人，那嚼老婆舌頭的話可萬萬信不得??！二少爺和三少爺房里的事都是太太親自吩咐老奴才做的。太太對哥兒們只有拳拳維護(hù)之心，絕沒有別的心思??！”
　　
　　大老爺也豁出去了，冷笑道：“既如此，我倒要問你：業(yè)哥兒和宗哥兒都是哥兒，為何身邊的丫頭完全不一樣，宗哥身邊的規(guī)規(guī)矩矩，業(yè)哥身邊的就一個比一個狐媚？業(yè)哥身邊已經(jīng)那么多丫頭了，為何前幾天你單又給業(yè)哥兒屋里另添了人？”
　　
　　吳媽媽道：“老爺，這都是業(yè)哥兒自個兒求的啊，和太太有什么相關(guān)？”
　　
　　大太太一陣?yán)湫Γ骸叭ツ陿I(yè)哥兒找我要一具壽山石嵌人物雕空龍壽紋十二扇圍屏做擺設(shè)，我只不過因為別的事情耽誤了一天，老爺聽了柳姨娘告狀，就親自上門一陣數(shù)落，說我刻薄寡恩，克扣兒子的用度?，F(xiàn)在只要業(yè)哥兒開口，不管是什么，我都是當(dāng)做第一要緊的大事立即去辦，哪里敢有半分拖延？”
　　
　　“真是他自己開口求的？”大老爺半信半疑。
　　
　　大太太道：“你要是不相信，只管去問他便是。那年他僻院獨居，我見他身邊使喚的人不夠用，便說指幾個丫頭過去伺候。但是送去了幾波人他都不滿意。最后是吳媽媽帶了所有的丫頭過去，讓他自己挑的。這事院子里的管事媽媽們都知道，你若不信，叫來一問便知。倒是宗哥兒體恤我這個做母親的辛苦，只說身邊的丫頭夠使了，又是從小用慣了的，我也就沒有再撥丫頭過去?！眳菋寢屧缇土系搅诉@一天，所以這事辦起來滴水不漏。二少爺?shù)男宰铀缇兔噶?，將這么幾個水靈靈的丫頭放在人堆里給他挑，他不挑出來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