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柔聽到有人喊她名字,扭頭看過去,愣住了。
這人是誰???
看到對方向自己大步走來,梁柔才恍然,原來是聶焱。
他看起來很不一樣。
聶焱穿著整套的鐵灰色西服,猿臂蜂腰雙腿修長,原本有些凌亂垂在額前的頭發(fā)被全部梳起來,露出漂亮的額頭。
人靠衣裝這句話半點沒錯。
相比于從前印象里,穿著黑色t恤,給人感覺吊兒郎當?shù)穆欖汀,F(xiàn)在換了打扮的他,簡直讓梁柔都不敢認了。
聶焱連一個眼神都沒給梁柔,大步走過來,直接摟住梁柔的肩膀,將人錮在自己的胸前,含著笑問那男的,“你是誰啊?我們小柔的朋友嗎?在那里工作?。考依锔墒裁吹??結(jié)婚了沒有???”
他口齒清晰極了的問出一串的問題。
梁柔比聶焱矮了將近二十公分,被聶焱一摟,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他懷里。她不適應的動了下,搶話說:“他是我同學?!?br/>
“沒問你!”這三個字,就能聽出他的怒氣了。
梁柔被他唬的沒敢再出聲,眼睛垂下來,看到聶焱筆直的西裝褲。
聶焱身上噴了古龍水,獨特的龍涎香味道一陣陣的往梁柔鼻腔里鉆,她曾經(jīng)學過醫(yī),對氣味格外的敏感些。不得不說,一身正裝,商業(yè)精英氣質(zhì)的聶焱,對梁柔來說,是十分陌生的。
“我叫景杉,是梁柔大學時的班長?,F(xiàn)在是中心醫(yī)院的實習醫(yī)師,家里父母都是從醫(yī)的。還沒有結(jié)婚?!本吧己苷J真的回答了聶焱的問題,然后本著嚴謹?shù)膽B(tài)度,問聶焱,“不知您是梁柔家里的什么人?梁柔離婚的事情,真令人遺憾。不過也請你們家人能支持她繼續(xù)求學,她在大學時的成績非常的出色,現(xiàn)在她有機會復學,我不希望她因為家庭問題放棄這樣的機會,這對她來說很重要?!?br/>
梁柔沒想到景杉這人這么實誠,還沒弄明白聶焱是什么人呢,就給人交了底。
她正打算說話,就被聶焱用手捂住了嘴。
聶焱表情變得鄭重起來,“繼續(xù)上學的事,就這么定了。她肯定會去的,家里沒什么困難,肯定全力支持她。”
梁柔說不出話來,急的伸手掐聶焱的腰。
怎么就能這么輕易的答應呢?她如今的情況,哪里還能去上學。先不說學費怎么辦,就是時間,她哪有那個美國時間。
她還要養(yǎng)女兒呢!
景杉眼睛都亮起來,看著聶焱簡直跟看到‘大恩人’了一樣。他已經(jīng)給梁柔做了好幾天的思想工作,梁柔都是拒絕的。沒想到,這位看起來很精干的梁柔‘家里人’會答應的這么爽快。
“那就好!那就好!”景杉笑的很開心,“為了讓她的學籍能保留,我找了不少的人。能幫到她,我的辛苦就沒白費?!?br/>
聶焱一聽這話,直截了當?shù)卣f:“你跑關系花了多少錢,我補給你!還有你的辛苦費,我們小柔,不能占你的便宜?!?br/>
景杉急忙擺手,甚至準備轉(zhuǎn)身離開,“不不不,不用。我是校友會會長,有責任幫助同學。再說,當年她退學也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談錢傷感情,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景杉走的步履匆匆。
聶焱放開臂彎里環(huán)著的梁柔,梁柔急的想叫回景杉,“景杉,你回來!”
梁柔抬步就想追。
被聶焱拉住,“別追了,那么一個書呆子,你跟他說的通么!”
景杉這人有些執(zhí)著,說他是書呆子,也不為過。醫(yī)學院里多的是這種人,就像生活在玻璃罩子里,對外面的世界,并不了解。
梁柔不知道怎么就發(fā)了怒,轉(zhuǎn)身對著聶焱吼,“你怎么能替我答應他?這份人情我欠不起!還有上學,我現(xiàn)在這樣怎么上學??!”
“什么人情欠不起?對你自己有利的事,不去是傻子!”
聶焱說的理直氣壯的,“你難道還想繼續(xù)在會所那樣的地方打工?虧還沒吃夠是不是?上次要不是我”
“你還說!”梁柔高聲叫起來,關于那天的事,她不想提起。
難道她不知道上學是好事情嗎?難道她不知道沒有學歷,她只能找一些很低端的工作嗎?
這些早在她退學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
梁柔眼睛垂下來,聲音低又沉,“我快要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九歲,讓我重回校園,我還能學什么?再者,安安怎么辦?她馬上就要滿周歲,一刻都不能離了人的眼,你讓我拿什么去上學!聶焱,我知道你是好心,對景杉我同樣感激??墒峭砹?,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說出這話來,她自己都覺得沮喪。
可是這樣的人生,是她選擇的,容不得她反悔。
所以,她的想法很簡單,“我現(xiàn)在只盼著能快點離婚,然后帶著安安,去哪里都好?!?br/>
這就是梁柔給自己定下的未來計劃。先離婚,給自己掙來一個自由身,然后帶著安安離開這里。她想要杜絕安安往后聽到不好的話,不想要跟唐家再有糾纏。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而且,對聶焱,她也是想要逃避的。
可是齊奶奶只要她還留在這座城市里,就不可能跟齊奶奶斷了聯(lián)系。她舍不得,齊奶奶跟不可能省的安安。
只能狠心一點離開。
聶焱聽了她的話,怒起來,“說了半天,你就是想走!”
這么理解,也是沒錯。梁柔沉默,經(jīng)歷了這些事,她是在沒辦法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她跟聶焱有了性關系,而且是她主動的。盡管有藥物的成分在,可是她婚內(nèi)出軌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還有安安的身世,那份親子鑒定像是壓在梁柔心上的巨石,讓她喘不過去來。
很害怕。所以想要逃避。
聶焱怒極反笑,“做了我的女人,你想跑到哪里去?這種想法你最好給我收起來,要不然,我不介意把你綁床上養(yǎng)著你!”
梁柔不明白,“你這是為什么???”
她不覺得聶焱會愛她。
這樣霸道的占有,到底是為什么啊?
聶焱也說不清心里具體的想法,反正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孤兒寡母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被人算計,真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還不被人拆骨吃肉了。
情情愛愛的先不談,總之他不可能放開手,不管梁柔母女。
這是底線。
齊奶奶哄睡了安安就在客廳里等著,眼看著聶焱跟梁柔一前一后的走進來,都喪眉搭眼的,彼此也不看對方,一看就是惹了氣。
老人家心里微微的嘆口氣,站起身笑容滿面的說:“可算是把你們都盼回來了,你們倆都忙忙忙,都多久沒有回來一起吃飯了?!?br/>
聶焱忙,是忙公司的事情。
梁柔?
聶焱也顧不上跟梁柔冷戰(zhàn)了,劈頭就問,“你最近干嘛呢?”
梁柔低著頭,正準備進房間去看看安安。隨口說:“收集資料,離婚。”
說起這個,聶焱才想起他今天興沖沖跑回來的原因,他拉著梁柔坐下。把之前拿回來的文件遞給梁柔看。
翻開文件夾,第一眼就看到一張營業(yè)執(zhí)照。
名稱:臨海市n·y金投有限責任公司
類型:有限責任公司(自然人投資或控股)
地址:臨海市金光華1棟1809室
法定代表人:梁柔
注冊資金:100萬
再往下,梁柔就沒有看了,她瞪大了眼睛盯著聶焱,難以置信道:“你這是?”
聶焱原本回來就是為了這個事,這會兒仰著頭,臉上掛著‘求表揚’的表情。
看梁柔是真的被驚嚇到,他才說:“有了這個,你打離婚官司,就絕不會丟了安安的撫養(yǎng)權(quán)?!?br/>
法院就是要評定雙方的財務情況,梁柔名下有家公司,就算是新成立的,可是注冊資金不是假的。按這個說,梁柔已經(jīng)是小有身家的人了。
原本還想著梁柔一定會夸獎他,沒想到,梁柔開口竟然有些怯怯的,她說:“咱們不能造假?!?br/>
呷?造假?
聶焱難得的犯迷糊,“什么造假?”
梁柔還振振有詞的解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跟安安擔心,不過你放心好了,我現(xiàn)在收集到了證據(jù)。我婆婆丟棄安安是鐵證事實,至于唐欽出軌的事,景杉愿意幫我作證。憑著這兩條,我也不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你不用為了我鋌而走險去造假,這東西,你趕緊銷毀了吧。”
她說了這么多,聶焱就聽明白了最后一句話。
他怒的眉毛都立起來,指著桌上的文件夾說:“你覺得我注冊的公司是造假?”
梁柔一臉理所當然,“難道不是?你哪里來的錢開公司?”
聶焱啞了。
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他總不能自說自話的跟梁柔夸他從前的公司差一點就上市了。更不可能恬不知恥的對著梁柔炫耀他是聶家大少爺?shù)氖虑椤?br/>
想了半天他只能問她,“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差嗎?你當時去警局,那些律師你沒看到?你覺得那是什么人都能請來的嗎?”
說出這話來,聶焱都已經(jīng)覺得很掉價了。
梁柔想了想,聶焱其實有那么一兩次令她驚訝的時候。不過,相比于兩人的初次見面,以及后來長久的相處,聶焱并沒有架子,跟元彰比都顯得親和很多。
在梁柔的思維里,聶焱大概就是認識的人很多,自己有些手段的人。可是打死她,她都沒辦法把聶焱跟豪門啊巨富之類的詞聯(lián)系在一起。
聶焱看梁柔一臉的懵懂。
已經(jīng)完全沒有說話的欲望了。
除了罵一句‘蠢貨’,還能怎么辦?聶焱甚至想,他是不是脾氣太好了,才會讓梁柔這樣看低他。
心里不舒服,不想跟梁柔再糾纏,收起文件夾,不想再說下去。
誰知道這會兒梁柔倒是醒過神來,拉住聶焱的衣袖問他,“真的是你開的公司?。俊?br/>
“廢話!”
梁柔就像是被人揉了下心臟似得,那種感覺又酸又軟。
要說不感動,那絕對是騙人的。
想了想,她說了句,“你不必這樣,那一晚是我自愿的。”
所以,不必覺得虧欠我。
與之相反,她很感激他。
這會兒梁柔就是再說什么,也沒辦法挽回聶焱不痛快的心。他冷冷的哼,“自愿的,現(xiàn)在心心念念的還想跑?”
這話,梁柔接不下去。
那晚的事,相對于更壞的結(jié)果,當然是跟聶焱是最好的選擇。
她能坦然接受,卻做不到沾沾自喜。
難道要她現(xiàn)在理直氣壯的住在齊奶奶這里,扒著聶焱讓聶焱負責到底?她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
“跑?跑哪兒去?”齊奶奶從廚房里沖出來。
這段時間齊奶奶一直懸著心,她能看出來聶焱跟梁柔之間的那點別扭,可是她只能當作旁觀者看著。今天好容易碰上兩個人都回來,能面對面的把事情說開。
沒想到會說到要‘走’這方向去。
齊奶奶急急忙忙的說:“我反正想好了,小柔去哪里,我這個老婆子就跟著她走。哪怕是給她們娘倆做保姆我都心甘情愿!”
無論如何,“我舍不得她們!”
齊奶奶說的是真心話,她這一生沒有兒女。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自家小姐(聶焱的母親)以及聶焱身上。忙碌了大半輩子,聶焱就是對她再好,那也是少爺對著老仆人的好法。跟梁柔真的把她當作自家長輩,噓寒問暖完全不一樣。
男人都粗心。
齊奶奶到了這個歲數(shù),好容易遇上梁柔這么一個知冷知熱的孩子。再者,還有安安,安安還沒滿月就被齊奶奶救了回來,養(yǎng)到現(xiàn)在,安安都快要滿周歲了。日夜相處,孩子早已經(jīng)成了她生活的重心,一天看不到安安,齊奶奶就心慌。
她知道這樣并不對,安安畢竟是小柔的女兒,她這樣帶著占有欲的照顧,并不合適。
可是人哪里能控制住自己。
她早就想好了,照顧了聶焱他們母子一輩子,也夠了。往后的日子,她想要過些自己的生活。若是聶焱能跟梁柔在一起是最好,不能在一起,她也要跟著梁柔走。就算是人家不喜歡她。不,不會的。梁柔從未嫌棄過她這個老太婆。
聶焱呦呵了一聲,“你們這是從老的到小的都要拋棄我???”
到底是當了一輩子的仆人,雖然心里想的好好的,真跟聶焱對著說,齊奶奶還是不太敢,抿著嘴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