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爾慈說完,歪在安無咎肩上的沈惕坐起來,望向他。
他倒是十分淡然,沒有半點恐慌。
“那就把找到這個人列為第三個目標(biāo)吧?!鄙蛱鑼Π矡o咎說。
安無咎垂下眼,嘴角抿起一絲笑意。
“好啊?!彼p聲回應(yīng)。
楊爾慈看起來一張冷面,但生活能力倒是很強,見他們仨都不怎么想吃鐘益柔做的飯,于是自己動手,很快就弄出幾份蔬菜烘蛋和烤吐司。
“隨便吃點吧?!?br/>
“聞起來好香。”
“我炒的蛋也很香啊?!?br/>
“原來那個黑漆漆的是炒蛋啊。”
大家在餐桌前落座,插科打諢,有說有笑,這間空蕩蕩的房子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令楊爾慈感到幾分不真切,自從她只身闖入圣壇,就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受過有人陪伴的感覺。
安無咎咽下吐司,對吳悠說:“上個游戲你們被電擊,那個時候我就不太想讓你繼續(xù)進入圣壇了。”
吳悠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但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br/>
楊爾慈握著咖啡匙,攪了攪,“圣壇里的人比我想象中還要多,當(dāng)初上線不到一天,登入ip就已經(jīng)覆蓋全球了?!?br/>
“那么多人進來干嘛?這么危險的地方?!辩娨嫒岵惶芾斫?。
“不只是為了錢?!睏顮柎日f,“很多什么都不缺、含著金湯匙的人都進去了,只是為了尋求刺激?!?br/>
安無咎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地方可以運營圣壇這種游戲?如果是普通的虛擬現(xiàn)實游戲也就罷了,可這個是關(guān)系到性命的?!?br/>
“這是全球目前幾個最大的跨國科技公司聯(lián)合做出來的,現(xiàn)在沒別的更大的組織了,連政府也管不住他們?!辩娨嫒岱畔卤ё癜l(fā)的毛巾,甩了甩頭發(fā),“說起來里面也有沙文,他們提供了最重要的神經(jīng)接入技術(shù),游戲艙也是他們造的,全世界都有他們的游戲工廠?!?br/>
安無咎仍舊覺得奇怪,“可這么大的項目,即便是富可敵國的跨國企業(yè),沒有利益可以榨取,為什么要運營這些,做慈善?”
這的確可疑。
“誰知道呢?”鐘益柔聳聳肩,“或許這里面有他們可以獲利的環(huán)節(jié)吧,萬惡的資本主義。”
“一開始我也覺得很奇怪,不僅僅是沒有盈利這一點?!睏顮柎鹊氖种篙p輕敲擊著咖啡杯的內(nèi)壁,雙眼微微瞇起,像是陷入回憶之中,“圣壇的測試版剛上線的時候,我還在沙文里,那個時候圣壇的宣傳力度就讓我覺得有些過分了,一個虛擬現(xiàn)實游戲,竟然將宣發(fā)做到鋪天蓋地的程度,連公司內(nèi)部都到處是測試連接?!?br/>
沈惕手托著腮,另一只手百無聊賴地在桌上畫圈圈,“還有專門的媒體公布圣壇的幸存狀況,不簡單啊。”
安無咎想想還是覺得不太對,“我失憶了,不記得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不過,圣壇最開始測試的時候沒有提過登出游戲的方法嗎?如果大家都清楚進去了就不能出來,應(yīng)該不會有那么多人登錄吧?”
“這是個好問題?!辩娨嫒嵬巫由弦豢?,“最開始測試的時候是可以隨意登出的,而且不需要玩家進入游戲艙,當(dāng)然了,游戲體驗也沒這么真實。后來正式版本推出的時候就變了,反正,就在我進入第一個熱身賽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游戲面板上找不到退出按鈕了?!?br/>
楊爾慈點頭,“副本里出現(xiàn)真實的怪物,很多玩家覺得危險,想強行退出,都被游戲視為犯規(guī)操作,不是死,就是進入了懲罰棧?!?br/>
“圣壇的開發(fā)團隊沒有給出解釋嗎?”安無咎問。
“有?!睏顮柎日酒饋斫o自己倒水,“他們說這是游戲更新時出現(xiàn)的bug,讓玩家稍安勿躁,但后來他們又說圣壇進行了自我學(xué)習(xí)和迭代,已經(jīng)超出他們的控制。與之交換的是圣壇的積分池也出現(xiàn)問題,不受控制地暴漲,導(dǎo)致玩家得到的獎勵也遠遠大于之前的?!?br/>
安無咎明白了,“所以在這種誘惑下,還是有人愿意繼續(xù)玩下去?!?br/>
“對?!睏顮柎任⑿?,“即使揮霍的時間只有24小時,也比一直窮困下去,更有吸引力?!?br/>
距離回歸圣壇游戲艙還有七個小時,大家填飽了肚子,在楊爾慈的公寓里休息,安無咎明明晚上睡得很好,可又莫名感到困頓,于是倚在落地窗前的沙發(fā)上小憩了半小時。
很短的時間,但他好像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這個夢與之前的有些類似,夢里的自己依舊很小,也是站在門外,從門縫里望,只是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母親,而是父親。
父親坐在房間內(nèi)的書桌前,翻開了一本沉重而古老的書。
他不知道父親看到了什么,只見他連貫不斷地念著語調(diào)古怪的字句,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怪異聲音,仿佛在重復(fù)著未知的密語。他像個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的科學(xué)怪人,又像是某個不可言說的宗教的狂熱信徒。
而當(dāng)夢中年幼的安無咎在門外呼喊父親的時候,房間里的男人轉(zhuǎn)過了頭,他的雙眼被黑色填滿,空洞筆直地望著自己,如同能夠?qū)⒁磺形肫渲小?br/>
而桌面上那攤開的書中竟驟然鉆出無數(shù)根搖晃顫動的蛇尾一般的東西,黏滑而濕潤的觸手沿著桌面向下,猛地朝安無咎襲來。
門縫外的安無咎仿佛被抽干了全部的氣力,喪失了反抗的能力,就這樣被這些粗壯而滑膩的觸手緊緊纏住,快要窒息。
沈惕趴在桌邊,一直盯著靠在沙發(fā)上看風(fēng)景的安無咎,誰知他看著看著就睡著,本來想過去逗他,但又怕吵醒,于是沈惕靜靜地觀察了好久。
不知是冷還是別的,安無咎的手一直在抖,看得沈惕心神不寧。
最后他還是悄悄走過去,把自己身上的風(fēng)衣外套脫下來,輕手輕腳蓋在安無咎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