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荊州與成都之間相距千里。
正常的車馬速度,往返一趟足足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可此刻…官道上,馬蹄聲正急促的傳出,迎著那勁風(fēng),一人一馬猶如鬼魅一般穿梭于那蒼茫的霧氣中。
馬上的信使已經(jīng)十分疲憊,但六百里加急就是這樣,在抵達下一處驛站前,他必須堅持下去。
因為益州初定,荊州通往成都的驛站并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往往百里才能尋覓到一處。
更有甚者,驛站中只有馬,并無無信使可以替換。
馬上的騎士已經(jīng)疾馳了兩日兩夜,可尤自不知疲憊的向前奔行。
他背后竹筒中的信箋乃是馬良親筆所書。
諸葛亮吩咐過馬良,每隔月余,就要把荊州最新的境況以簡訊的形式報送而來。
歸根到底,關(guān)羽哪怕再神武無雙,可諸葛亮對他那性子…尤不放心哪!
當(dāng)然,此次馬良寄送的這封簡訊,比起以往,更重要許多。
——事關(guān)合肥戰(zhàn)事;
——事關(guān)湘水劃界;
——也事關(guān)長沙、桂陽、江夏三郡的歸屬。
——更事關(guān)劉皇叔借荊州一事的最終走向!
好在,一切都有驚無險。
局勢正在朝著積極、樂觀的方向發(fā)展。
而這種種境況下,馬良還特地按照關(guān)羽的吩咐,額外多寫了一條,那便是——關(guān)公于荊州下了一封罪己書。
其中濃墨重彩描述的,是這些事件中絕對的主角,除關(guān)羽外的另外兩人。
其一,那神秘的,大概率是友非敵的洪七公。
其二,便是他關(guān)羽的第四子,提前精準(zhǔn)無誤回答出合肥戰(zhàn)場走向的——關(guān)麟關(guān)云旗。
說是六百里加急,可此間多山路,儼然騎士行不了這么快,他距離成都至少還需兩日的路程。
倒是此時的成都,并沒有因為劉備的占據(jù)而處處歡欣鼓舞,反倒是…暗流涌動,波濤洶涌,一個又一個難題,正浮出水面。
而這讓總攬一切的諸葛孔明神傷不已,愁云密布。
…
成都,左將軍府前,精干的守衛(wèi)森嚴(yán)佇立。
看到諸葛亮的到來,紛紛單膝跪下,動作整齊,卻一言不發(fā)。
諸葛亮抬頭看了一眼這“左將軍府”的牌匾,駐足了一下,當(dāng)下心神收斂了許多,表情也變得凌厲肅穆,快步進門。
如今的諸葛亮被劉備封為“軍師將軍”。
除此之外,他還授命“署左將軍府事”,言外之意,劉備之外,對內(nèi)的職責(zé)均一力壓在了這位三十四歲的年輕謀士身上。
走過院落,進入正堂,漢左將軍的主位上依舊空空如也,諸葛亮則坐在了軍師的位置上。
門口的守衛(wèi)高聲通報:“奏事!”
門外早已排隊等候的十幾名文吏皆是統(tǒng)一的漢官官袍,各自捧著竹簡進來,他們將竹簡一一放置在諸葛亮的案頭。
負(fù)責(zé)管理左將軍府內(nèi)事的趙云親自捧來水盞,只擺放在諸葛亮身前的案幾上,那漢左將軍主位前的案幾依舊是空空如也。
諸葛亮輕輕抿了一口,旋即問趙云。
“主公怎么又沒來?”
趙云上前壓低聲音回答道:“孫夫人,這幾日…正在跟主公鬧別扭呢!”
諸葛亮猛然抬頭,看著趙云,沉吟了片刻,方才接著問道:“還是因為益州的事兒?”
“唉…不止益州…”
趙云沒有細(xì)答,只是長長的嘆出口氣。
在后世,許多“演繹”、“評書”中,往往將劉備與孫尚香的關(guān)系,描述成郎情妾意。
“甘露寺”、“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故事更是家喻戶曉。
這些無一不彰顯出孫尚香對劉備的仰慕,及能嫁給英雄人物的熱衷。
可事實上,事與愿違。
《三國志·蜀志·法正傳》中有言——“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強,東憚孫權(quán)之逼,近則懼孫夫人生變于肘腋之下,當(dāng)斯之時,進退狼跋。”
需知道,“肘腋”是離心臟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由此可見…劉備白天擔(dān)憂于曹操、孫權(quán),就是晚上,于臥榻之上尤擔(dān)心坐在他身上的人,這種感覺,苦不堪言。
此間心酸,趙云最是清楚。
《三國志》中,裴松之也特地引用《云別傳》的記載——“孫夫人以權(quán)妹驕豪,多將吳吏兵,縱橫不法?!?。
而劉備也的確曾在“公安城西”為孫尚香建立了一座“孫夫人城”。
名義上,將她與她的女兵安置于此,實際上就是夫妻分居,她的事兒…根本沒法管!
而讓劉備與孫尚香關(guān)系進一步的破裂的,乃是“益州”…
這就要追溯到當(dāng)年,孫權(quán)聽從周瑜“假途滅虢”之計,提出欲取益州,問劉備的態(tài)度。
劉備直言:“孤與劉璋,皆漢室宗親,安忍背義而取西川?若汝東吳端的取蜀,吾當(dāng)披發(fā)入山,不失信于天下也?!?br/>
言外之意,我跟劉璋都是漢室宗親,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你東吳要取我那親兄弟的地盤,我劉備就是隱居世俗,也絕不失信于天下。
那時候的孫尚香被劉備感動,也勸兄長孫權(quán)放棄進攻益州的打算。
可誰曾想,孫權(quán)倒是沒對益州有想法。
但轉(zhuǎn)頭,益州就被劉備給謀下來了,孫權(quán)自是氣得半死,孫尚香對劉備的態(tài)度也從平淡到極端厭惡。
如今,入主西川,又因為“劉備借荊州不還”、“湘水劃界關(guān)羽不能履約”,孫尚香沒少跟這位年長他三十歲有余的夫君鬧騰,劉備的日子過的并不輕松。
“孫夫人乃孫堅幼女,自幼嬌慣,又精通十八般武藝,在江東人稱‘弓腰姬’,如今因為荊州,孫、劉嫌隙叢生,主公有此妻,定頗為艱難哪!”
諸葛亮發(fā)出一聲感慨,旋即揚起手,“主公晚上睡不好,就讓他好好休息吧,且不說這個了…”
諸葛亮將眼前水盞中的水一飲而盡,大聲道。
“開始吧!”
當(dāng)即一名文吏回稟:“曹操奪下漢中,隨時南下巴蜀,蜀中人心惶惶,主公要將士們枕戈待旦,隨時北上抗擊強敵,怎奈…軍輜糧餉紛紛告急,竟湊不出抗敵之資!”
“不對呀!”諸葛亮抬眸,那晶亮的眸子滿是疑竇,“劉璋的府庫中,錢糧不是有百萬石之多么?怎會湊不出抗敵之糧,這是何故?”
聽到諸葛亮的質(zhì)疑,那文吏如實道:“昔日攻打成都,并不順利,主公為了鼓舞士氣,就向諸將士承諾,‘若事定,府庫百物,孤無預(yù)焉’!”
這件事兒,諸葛亮倒是知曉。
——若事定,府庫百物,孤無預(yù)焉!
此意為,如果攻破成都,官府倉庫中的財務(wù),他劉備分文不取,大家伙兒隨便拿,他絕不干預(yù)。
也正是這條欠考慮的許諾,使得府庫錢糧被各軍將士占有。
甚而有之,還時長鬧出過士兵們亂作一團,爭搶財物的情形。
由此可見,身為人主,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
呼…
聽到這兒,諸葛亮呼出口氣,這事兒不大不小,但處理起來極是麻煩,必須與主公商議過方能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