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瀟書院,霧氣彌漫,讀書聲如同浪潮一般,穿透霧氣,涌入耳中。
李扶傾昨夜喝酒并無大礙,反倒是精神更佳,早早就和九兒一同上學,入了書院,而九兒則去了第三學堂,李扶傾去了第一學堂。
他一走到第一學堂門前,那教書先生便走了出來,因知道他是七先生安排進來的,就俯視著他問道:“李扶傾是吧?”
他點頭應了一聲,那先生便道:“進來吧!”
走進第一學堂,李扶傾發(fā)現此處倒是寬敞明朗的許多,和第三學堂完全就沒得比,不僅多了幾個書架,墻上所掛的大家詩作和畫作,也是多了不少,學生人數至少有七八十號人,而且年紀都比他年長許多,最年輕的至少也有十七八歲。
掃視了一番,李扶傾便發(fā)現最后一排多出了一個空位,便問那先生道:“先生,那里是我的位置嗎?”
這先生頗老,扎了個鞭子,額前卻已經禿了進去,穿的灰布衫,臉上有不少老人斑,已是古稀之年,加上身子太瘦,看起來病懨懨的,沒什么精神,可在書院也算是個人物,名叫周道,學生們都稱他為周老先生。
周道抬起手,已經變形彎曲的食指指著最后排的位置,回李扶傾道:“對,就是那個位置!”
李扶傾謝過,便徑直走了下去,可在場的學生們見他竟然來第一學堂,都是滿臉疑惑,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自己竟然要和這廢物同處一個學堂。
此時周道走到講案前,費了一番力氣才坐在了竹椅上,看著走向后排的李扶傾,用蒼老的聲音道:“各位,以后他就是你們學弟了,想必不用我介紹,你們也知道他是誰了吧?他可是七先生推薦來的,以后你們可要多關照一下這孩子啊!”
只是這番話中,竟略帶著譏諷,其他學生聽了之后,只覺是七先生利用自身權位,將這李扶傾插進來的。
李扶傾聽得這老先生的話,略微側頭,眉頭微蹙,心想這老頭一把年紀了,怎么也這般沒有水準,竟話中有話,變著法子罵自己是個廢物。
年輕人譏諷他也就算了,可這老頭看著都已經過了古稀,自己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卻還如此陰陽怪氣的說話,中傷一個孩子。
李扶傾并未理會,只是朝著座位直走,這老頭的話,一般孩子確實是聽不出這話中帶著什么意思,可對他來說,卻是如此的難以入耳。
周道的話音落下后,惹得哄堂大笑,不少人都轉頭看向了李扶傾,言語頗為難聽。
“不需先生介紹,咱們菩蠻城強者眾多,也沒他李扶傾的名聲大啊!”
“人家可是萬中無一的‘元靈斗者’啊,我們雖然年紀比他大,但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行了行了,照顧一下人家小弟弟行嗎?人家老爹可是昊陽門北院的門主,你們就不怕?”
“他爹?兄弟你可真會開玩笑,他爹可比我們厲害多了,聽說這小子回家可沒少挨板子呢!”一人附合道。
李扶傾聽了,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這個社會怎么就如此惡心,這幫人怎么說也算成年人了,還是這般幼稚,竟跟他這個小孩鬧這一出。
正當他心頭郁悶之時,突然一個青年從后排站了起來,替他打抱不平,食指點著其他學生說道:“你們也是可以當爹的人了,怎還像小孩子那般較勁,再說人家年紀頗小,你們言語中傷,可還配得上書院學生的稱號?”
他這一說,另外一人也站了起來,轉過身對其戲謔的道:“我說汪倫,你也算是個才子了,況且修為也不低,你替這廢物說話干嘛?剛才先生不都已經說了,這家伙可是七先生推薦來的,難不成你還不明白!”
李扶傾看了一眼替自己說話的那人,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做汪倫,只見他長得眼如丹鳳,眉似臥蠶,面貌紅潤,大耳垂珠,唇口方正,一席黑發(fā)披在肩上,額闊頂方,一身黑衣,看起來倒是散發(fā)著幾分正氣,倒長得像是《水滸傳》中的一個人,李扶傾不由得心中一笑,這名字,不是李白好友的名字嗎?
不過他并未在意,走到了座位上,說來也巧,他的座位正好是在汪倫邊上,兩人只相隔一個狹窄的過道。
待他將書本放好時,汪倫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小兄弟,別害怕,我汪倫最瞧不得這些跟風吃屁的人,人再多我也會幫著你的!”不過汪倫本身也與這些人有些不和,所以才會處處向著李扶傾。
李扶傾開始看他面貌,還覺得他是個嚴肅的人,可他這一笑,卻像個傻子,不過這番話倒是挺能打動人的,于是回道:“謝謝汪學長,不過沒必要跟他們扯,就讓他們說吧,我早就習慣了!”
汪倫冷哼了一聲,眉頭一縱,道:“你習慣是好,可我就看不得他們這種作為!”
隨即他又回過頭,對剛才那人道:“你們只知道他是七先生推薦來的,可我卻知道,七先生讓他寫了一篇文章,其中‘圍師必闕’這一計,你們誰又能想到?還有他那幾首詩,你們可又能寫得出來?別整日自詡什么才子文豪的,你們呀還得跟人家小兄弟學習一下才是!”
他說完時,低下頭對李扶傾擠了擠眼,李扶傾也只是對他笑了笑,表示友善。
眾人一聽,一臉的不相信,畢竟他們對第三學堂那幫小屁孩的事,壓根就不感興趣,又哪會關注到李扶傾這廢物寫了些什么東西。
可那人不服氣,又對汪倫說道:“可他終究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你就別替他扯什么文才了!”
“我說劉奮,你爹劉莽也好歹是當代名人,注經釋文也算有些成就!”汪倫冷笑一聲,抬起頭來,看著那人,道:“不如這樣,你若實在不服,就當堂和扶傾小兄弟比一比文才如何,你總歸也是名人之子,想必學識自然不錯,這你不算吃虧吧!”
原來那人叫做劉奮,李扶傾聽得這名字時,差點沒笑出聲來,不過見他們鬧得如此不可開交,李扶傾還是說道:“那可不行,我一個小孩子,和你們大人比什么,再說這位牛糞……”他說到這里,一時沒忍住,又見那劉奮長得圓頭圓腦,嘴邊還有一顆大黑痣,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他立馬又止住了笑,繼續(xù)道:“再說這位劉奮學長既然是名人之子,我肯定是比不過他了!”
汪倫聽了,低頭看著座位上的李扶傾,嘖嘴道:“小兄弟,你不用怕,你那幾首詩和那‘圍師必闕’的兵法我也讀過,并不簡單,依你的文才,這劉奮也比不過你!”
李扶傾聽了,略有所思,不過并未回話。而汪倫也權當他默許了,又對劉奮道:“你就說敢不敢吧,不會連個孩子都怕吧,畢竟要是輸了,可當真連你口中的‘廢物’都不如了!”
學生們聽汪倫這一說,都將目光移到了劉奮身上去,緊接著便開始起哄。
一個瘦的皮包骨,牙齒往外飛的學生對劉奮道:“劉兄,可別讓他們瞧不起啊,那也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而已,怕他作甚!”
另一個身材臃腫,頭發(fā)略禿的矮子也道:“劉兄,曹奈說得對啊,你怕這小孩做什么,他再有多少文才,又怎敵得過你,再說我們可都是站在你這邊,實在對不過,不還有我們嘛!”
劉奮看著這個矮胖子,輕松笑道:“既然吳根兄弟也這般說了,那劉某就與他對上一對,不過我不是怕他,而是怕背上欺負小孩子的名頭!”
眾人一聽,聲音更是大上了許多,就連講案上的周道也是默許了他們這般胡鬧,說道:“哦?難得你們有如此興致,竟要吟詩作對,那便比一比,也好瞧一瞧你們這些天學到了什么!”
劉奮一聽,急忙轉頭,拱手對周道道:“定不讓先生失望!”
于此,周道也并未多說,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其他學生也不斷的叫道:“比一比,比一比……”
此時劉奮佯裝客氣,對李扶傾輕聲道:“扶傾小兄弟,這提議是汪倫提的,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比一比?。 ?br/>
李扶傾聽了,只覺這人有夠虛偽的,不過他說這話,迫使他不得不與之比一比,畢竟這班學生之中,也只有汪倫幫他說話,如若不比,且不是傷了汪倫的心,讓其抬不起頭來?那恐怕以后在這第一學堂中,連一個朋友也難再有了,所以更是不能辜負了汪倫這番心意。
想到這里,他慢慢站了起來,拱手對劉奮道:“既然如此,那小弟也聽從汪倫大哥的,與學長比上一比!”
劉奮蔑視著他,心中笑道:“兵法?詩詞?我還不信你這廢物真能寫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今天定然讓你這股傲氣沉下去!”于此,他回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不如就比一比這對課如何!”
汪倫一聽,頓時氣不打一出來,指著劉奮道:“好你個劉奮,你平常學得最精的便是對課,如今竟不讓著扶傾小兄弟,反倒自己決定,且不是明擺著欺負他,你這臉往哪放??!”
這時那骨瘦如柴的曹奈抬著頭呵呵對其笑道:“汪兄,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這哪能叫欺負他啊,再說切磋這種事情,哪能讓著!”
吳根也應附道:“莫不是汪兄怕那小子對不過咱們劉兄,所以害怕了!”這人顯得比劉奮還更加自信,畢竟李扶傾才剛入第一學堂,心想劉奮乃是對對子的高手,且會輸給一個小屁孩?
汪倫冷哼一聲,拍了拍胸脯道:“笑話!我會怕?我與扶傾小兄弟雖然才剛認識,但他能寫出那種文章,我還需要怕?”
“那就比啰,說那么多廢話干嘛?”曹奈攤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