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英滿香砌,兩兩鴛鴦小。
但娛春日長,不管秋風早。
不知不覺間鴛鴦草的綠葉已經撒滿了飄香的石階,葉間是成雙成對鴛鴦般的小花。這小花因狀如鴛鴦,兩兩對開而得名,花型雖小卻粉白相間,煞是可愛。
鴛鴦草一味歡娛,只當春日還長,全不管秋風早早來到。其實人生也當如鴛鴦草一樣,得意之時須盡歡,盡情享受生命的美好,因為生命盛衰不定,繁華靡麗轉瞬凋零。
無論將來是行至朝霧里,還是墜入暮云間,終不會沉迷,不僅是不辜負時光,更是不愿辜負了自己。
宸王府的廂房里,手腳利索的小廝把最后一桶熱水倒進浴桶,麻溜兒退了出去?!坝袆诹?,你們都不用留在這里了,去忙自己的事吧?!卑⒘乜粗鴥蓚€侍女把剛采摘的新鮮花瓣撒在熱氣騰騰的水面上,揮了揮手笑瞇瞇道。
“可是,奴婢們要伺候姑娘沐浴啊?!眱蓚€侍女一臉不解地看著她——那些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干什么都喜歡著人伺候,遇到脾氣不好的主子,侍女要是做得不夠好還要受罰。
怎么王爺身邊這位姑娘卻剛好相反——能自己解決的事從不假手他人,常把一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掛在嘴邊!對她們這些下人也是十分溫和客氣,還常把糕點分給她們吃。她們雖然覺得這句話從她嘴里說出來有些令人費解,卻是打從心底里喜歡這姑娘的性子,心甘情愿為她多做些事。
其實府里的丫鬟很多和阿霖年紀相仿,阿霖有心把她們當姐妹相處,那個口齒伶俐的小丫鬟私下里更是一口一個“霖姐姐”喚得歡快。小姑娘那飽滿的嘴唇和說話時候會動的眉毛,讓阿霖覺得十分討喜,一來二去就把她當親妹子對待了。
阿霖挽起袖子,伸手試了試浴桶里的水,溫度適中,又道:“我實在不習慣別人幫我沐浴,你們該備的都備好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br/>
她是當真不習慣頂著別人的目光擦擦洗洗,實在是太尷尬了?。‰y道只有她一個人這么覺得嗎?
好說歹說才把兩個侍女請了出去,阿霖迫不及待地脫了那件礙眼的囚服,隨手一扔。赤著腳踏進水里,慢慢把整個身子都沉入水中,露出白皙光滑的香肩。
顧不得手臂上鞭痕的輕微刺痛,撩起水珠,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感覺整個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她在水汽氤氳中愜意地瞇起了眼睛。
全身暖融融的,真是舒服?。?br/>
“你們怎么不在里面伺候?”拿著書卷坐在花園里品茶的墨染宸看著兩個侍女退出來,疑惑地問了一句。
“是姑娘說,不習慣婢子們伺候著沐浴,才讓婢子們先退下的?!蹦强烊丝煺Z的小侍女開口回道,“姑娘完全不似大戶人家的小姐跋扈呢,平日里待奴婢們也是極好的,王爺真是有眼光!”在人前她一概稱阿霖“姑娘”,以免落人口實。
小丫頭的話很受用,墨染宸笑著點了點頭。正說著,一個侍女端著一套嶄新的藍色衣裙走了過來。
墨染宸起身,抬手攔住了侍女,接過她手里的華服道:“既然她不喜歡你們伺候,那本王親自去看看好了!”話音未落便施施然走了過去,走得那叫一個泰然自若云淡風輕,留下一眾侍女風中凌亂:“親自去,這……王爺這是……”然后又忍不住交換了一下興奮的目光,深深嘆服于自家王爺?shù)臎]臉沒皮和令人無語的強盜邏輯。
墨染宸輕輕推開了房門,彌漫的水汽中看到女子背對著他靠在浴桶上,一頭烏發(fā)濕漉漉地貼在后背上,細膩的肌膚沾了水珠,像帶著露珠的花瓣一般嬌艷欲滴。腦海里頃刻浮現(xiàn)出一句“洗盡鉛華呈素姿,淡看紅塵幾多愁”——難怪說女子是水做的,此語曾不欺也。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她有水的堅韌,水的清靈,水的溫柔,也有水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