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惜悅看著出現(xiàn)在門口的熟悉男人,秀眉微微蹙起。
沈其琛說過魏騫是老爺子的人,她眉眼低垂,目光移向男人手中的文件袋上,冷笑了一聲。
書店里顧客尚不多,成惜悅邀請魏騫在休息區(qū)的一角坐了下來,開門見山地問道:“老爺子讓你過來恐怕不只是接我回沈宅那么簡單吧?”
魏騫點頭一笑,將手中的文件袋放上桌子,推至她面前,“這里有幾份合同需要二小姐簽一下字?!?br/> 成惜悅拿起牛皮紙質(zhì)的袋子,緩緩扯出里面的一沓白色紙張,看到封面上的幾個大字時,她眉頭緊緊一鎖,抬頭道:“這是什么意思?”
“別墅位于西岸臨江,交通便利,離二小姐的學(xué)校和書店都很近,是老爺親自挑選出來的?!?br/> 成惜悅隨意翻了翻,在最后一頁翻到一張夾在其中的支票,看著上面不小的數(shù)額,她優(yōu)雅一笑,“老爺子出手倒是大方?!?br/> 按理說,丟棄一個“私生女”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何況她的身份從未在外界曝光,沈家有她沒她誰又會知道?她想,沈譽堂之所以這么大費周章地收買她,無非是想要她主動出面給沈家其他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借此來維護他一家之主的形象。
“二小姐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就簽字吧。”說著魏騫取下別在胸前的鋼筆雙手奉上。
成惜悅未接,避重就輕道:“能告訴我沈譽堂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才讓你這么心甘情愿地為他辦事嗎?”
作為沈其琛的助手,魏騫在沈氏享受的待遇只高不低,如今身份暴露了,就算有沈譽堂保他,沈其琛也斷不會再留他。常言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明眼人都知道,沈其琛不似當(dāng)年的沈晉名,是個甘愿當(dāng)提線木偶的人,早在掌權(quán)的前期就暗地里拔除了老爺子的絕大部分黨羽,魏騫棄明投暗的選擇實在令人費解。
“二小姐說笑了,為老爺辦事是我的本分?!?br/> 成惜悅笑意微斂,腦海里浮現(xiàn)在英蘭見到沈晉名的場景。
灑滿陽光的草坪上,那個曾經(jīng)在母親去世后找到她,牽著她的手笑著對她說“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的男人正目光呆滯無神地坐在草坪中央,像在享受陽光,更像在回憶過往。
在他的身后,西裝革履的魏騫握著輪椅扶手,見到她時,面露禮貌而不真切的笑容,“二小姐,上午好?!?br/> 在成惜悅冷淡地點了點頭后,他轉(zhuǎn)身走遠,給她和沈晉名留足了私人空間。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成惜悅神色復(fù)雜。如果說前兩次的偶遇都可以以眼花認(rèn)錯了人當(dāng)借口,那當(dāng)實實在在地打了照面后她便再無可用的托詞。
魏騫可謂是沈其琛最得力的助手,在上一世無數(shù)次她與沈其琛的斡旋之中幾乎都有他的參與,所以當(dāng)在沈晉名身邊看到他時,成惜悅既失望又慶幸,失望于沈其琛終究還是在欺瞞她,又慶幸自己發(fā)現(xiàn)得不算太晚,可只有她知道,那一刻,她的失望遠大過慶幸。
沈晉名得了腦萎縮,記性早已開始慢慢退化,在這消失的六年里,他忘卻了許多事情,有的時候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太想得起來,可當(dāng)他轉(zhuǎn)頭看到成惜悅時,空洞的眼睛就像瞬間被照亮了一樣,光彩耀目,蒼老的臉上洋溢著孩子般的笑容,他說:“婉兮,你來看我啦?”
婉兮是她母親的字,出自詩經(jīng)《鄭風(fēng)野有蔓草》中的一句——有一美人,輕揚婉兮。
母親曾說,那是別人為她取下的,可她似乎并不是那么喜歡,她時常嘆息道,婉兮惋惜,錯過了才惋惜,取這字的人一定是早就料到了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