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不愿在兒女面前丟掉自己的體面和尊嚴(yán),偏偏凌頌卻不這樣想。他心疼地看了一眼懷中珠淚盈盈的韓麗娘,再看向顧氏的時候,眼睛都已紅了。
“顧氏!”凌頌的手指幾乎戳到了顧氏的臉上,怒聲斥道,“這就是你高門出身的教養(yǎng)嗎?張口閉口,且說的是什么話!”
他在花枝巷里,折騰了一天又半夜,早晨起來連口水都沒喝就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吼出了這兩句后,便有些氣喘吁吁了。
韓麗娘被他護著,自覺壓過了顧氏一頭,便面色中帶出了得意來,只抹著眼睛,一下一下?lián)嶂桧灥男乜诮o他順氣,嘴里柔聲道:“表哥莫要生氣。氣壞了自己,豈不是正中了某些人的意?叫親者痛仇者快呢!”
她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顧氏母子三人,眼中透出一抹戾色。
天可憐見,今日竟叫她抓住了這凌妙的把柄!凌妙這小賤人是顧氏的心頭肉,只要毀了她,顧氏就完了,剩下凌肅一個外男,成日里在外頭行走,對付起來并不困難。到時候,顧氏這三個眼中釘肉中刺一除,憑借她如今與凌頌的關(guān)系,侯夫人的名分,對她而言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樣想著,看向顧氏母子三人的目光便越發(fā)不善起來。尤其落在凌妙身上,想到女兒宋蓉蓉與她商議好的事情,只覺得心中一口惡氣總算可以出來了。
到那時候,凌妙這小賤人失身失名,看她還有什么臉面在自己跟前叫囂!
她自以為掩飾的不錯,但眼中的一抹惡毒早就被顧氏等人看在了眼睛里。顧氏雖不知她與宋蓉蓉定下毒計要害凌妙聲名,但她見韓麗娘不懷好意地不停掃視凌妙,便知道這毒婦必定是沒有安好心。
顧氏本是火爆脾氣,這個時候卻忽然平靜了下來。瞇了瞇眼睛,只心中冷笑了一聲,便垂下了眼簾。
“啊啊……”
老韓氏忽然叫了起來,眾人都朝著她看過去。但見老韓氏橫眉立目的,看向凌妙的時候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可見這心中是有多恨。
“姑母,您且安心!”韓麗娘撲過去,哭喊,“表哥定會為您做主,害了您的人,定不會有好下場!”
老韓氏淚流滿面,吃力地點頭。
韓麗娘便抱住了她嗚嗚哭了起來。
凌妙頗感有趣,想到蘇季講的故事,心內(nèi)一動,便偏著頭細細打量著姑侄二人。
從前她并沒有注意過,這樣存了心思去看,便發(fā)現(xiàn)韓麗娘與老韓氏的眉眼,還真的有那么六七分的相似。
平心而論,韓麗娘是個柔弱的春柳一般的美人兒,一張尖俏的瓜子臉,白白凈凈的。
至于老韓氏,雖上了年紀(jì),但不難看出年輕時候的幾分影子。尤其臉型和眼睛,與韓麗娘簡直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韓麗娘的桃花眼中總是含著一汪春水,仿佛天生就帶了一股子勾人的媚意。而老韓氏,眼中更多的豪橫之氣。
這樣一來,就使得姑侄倆的氣質(zhì)南轅北轍,韓麗娘一看便是姨娘風(fēng),嬌柔造作;而老韓氏,怎讓人看了便知道是個粗鄙不堪的潑婦。也正是因為這個,凌妙從來沒有注意到兩個人細看之下竟是如此相似。
若說都是韓氏女,侄女肖似姑母,倒是也能說得過去。不過,因蘇季的話在前,凌妙便要忍不住往別的地方去想一想了。
“凌妙!”凌頌咬牙切齒地打斷了凌妙的沉思。
凌妙皺眉,淡淡道:“父親,祖母生著病,受不得這樣的喧嘩?!?br/> “你還好意思提你祖母!”凌頌吼道,“說,你這孽畜昨日都做了什么!”
只一會兒工夫,凌妙在他的口中,已經(jīng)從孽障變成了孽畜。
凌頌胸口急速起伏,顯然怒到了極點,也不給凌妙解釋的機會,只大喊著:“來人,來人!給我請了家法來!今日,我必要好生教訓(xùn)這孽畜!”
“你敢!”顧氏厲聲道,“單憑韓麗娘幾句挑撥的話,你便要拿著親生女兒煞性子?凌頌,今日你敢動我的阿妙一根指頭,就試試看!”
她神色兇悍,心中卻難掩酸苦。這就是她的丈夫?為了個外三路的女人,連骨肉親情都不念!阿妙也是他的女兒啊,他竟要請家法來對待她!
凌家不過發(fā)跡兩代,所謂的家法,便是當(dāng)年老侯爺在軍中時候用來懲治那些貪生怕死或是貽誤軍情的兵士的,碗口粗的木杖,別說凌妙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便是身強體壯的兵士,也受不得幾下子!
顧氏對凌頌越發(fā)失望,甚至隱隱升起一股子怨恨之意。
凌頌被她頂?shù)妹婕t耳赤,一疊聲喊著“反了反了”,又連聲命人去取了家法出來。
三房里的人都站在一旁,三老爺皺著眉,幾次想要說話,都被三太太暗中拉著袖子攔住了。
凌嫣,與大房的幾個庶女,除了凌如外,見凌妙要受罰,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透出幸災(zāi)樂禍之意。
只可惜,凌頌跳著腳叫喊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去取家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