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沒有見過這樣的陸夭,亦或是該說,他沒有見過陸夭隱藏的這一面。
這幾日她在人前一直扮柔弱扮無辜,恨不得把禮義廉恥幾個大字刻在臉上,雖然知道是裝的。
而私底下對他,除了時不時驚世駭俗地表白一下,其他方面也算得上恪守禮儀。
而像現(xiàn)在這樣,赤裸裸把敵意擺在臺面上,還真是頭一遭。
不得不說,這些年單槍匹馬抵御蜚短流長慣了,他自以為已經(jīng)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
但也是最近才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人擋在前面替自己出頭,這感覺居然還不賴。
于是寧王沒有出聲,想看看陸夭打算干什么。
反正不管干什么,都有自己替她善后。
陸夭居高臨下看向徐氏,一字一頓:“寧王貴為皇叔,是太子妃長輩。冒犯長輩,家教不嚴(yán),為人父母也脫不了干系吧?”
徐氏頓時啞口無言,求救似的看向陸尚書。
因為這話等于把他們兩個都罵在里面了,女不教,父母過。
陸尚書自來怕事,見寧王受傷也慌了手腳,因為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不過是自家親戚糾紛,可說大了,就是蓄意謀害皇親。
但這畢竟是他府邸,他就是再害怕再為難,也不能做縮頭烏龜,只能硬著頭皮和稀泥。
“寧王素來大人有大量,怎么會跟一個晚輩計較?是吧?!?br/>
“寧王有大量是他為人寬厚、家教得宜。但我沒有?!标懾才e著簪子往前更進(jìn)一步,壓低聲音,“我睚眥必報,長姐難道不知道嗎?”
陸仁嘉強(qiáng)撐著,她想起這幾日被滿面痘瘡和渾身臭味支配的恐懼,嘴上氣勢也弱了三分。
“那你想怎樣?”
“要么,讓我在你臉上劃一道。要么,給寧王下跪道歉?!?br/>
陸仁嘉睜大眼睛。
又下跪?憑什么?
昨日在宮里下跪就算了,只有幾個人知道,丟臉也沒有丟出長樂宮。
可今天不一樣啊,這可是娘家。她堂堂太子妃要是真跪了,別說她,就連太子也要跟著顏面掃地。
皇后知道了,回去要扒掉她一層皮的。
可是若不跪的話,陸夭的那枚簪子近在咫尺……
“你信不信,我有法子讓你臉上的瘡一輩子都消下不去,我說到做到。”
陸夭說完便恢復(fù)了甜美笑靨,仿佛剛才那個出言威脅的人不是她。
陸仁嘉嚇壞了,她知道陸夭出手有多狠。
太子本來就對她不假辭色,如果真的毀容,她幾乎不敢想下去了。
“太子就看著仁嘉這么被人欺負(fù)?”徐氏急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尊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子。
“陸夫人這話差了,孤也是晚輩,傷的又是三皇叔。如何處置,還得看他怎么說。”太子在皇家浸淫已久,別的不行,甩鍋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這話等于把寧王架起來了。
追究吧,顯得心胸狹窄??梢@么算了吧,又咽不下這口氣。
寧王好整以暇站著,沒有半點(diǎn)要開口的意思,他就是很想看看陸夭能為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跪嗎?”陸夭把簪子施施然插回發(fā)間,篤定陸仁嘉不會選擇在臉上挨一下。
陸仁嘉滿面紫脹,可環(huán)顧全場,父母已經(jīng)無能為力,太子更是做壁上觀,愣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于是她只得咬碎一口銀牙,忍著屈辱跪了下去。
“寧王大人有大量,還請原諒侄媳一時失手。”
她本以為自己都這么低三下四,寧王肯定就著臺階也就順坡下驢了。
可誰知道,寧王理都不理,抬眼看向陸夭。
“原諒不原諒,你得問問寧王妃,本王在家里說了可不算?!?br/>
這話別說是她,就連太子也驚了,寧王這輩子寧折不彎,何時跟人服過軟?
現(xiàn)在竟當(dāng)著這么多外人,承認(rèn)自己懼內(nèi)?
這要說是演戲,未免有些太過了吧?
陸仁嘉被這兩口子一唱一和氣了個仰倒,但又不敢說什么,深吸一口氣,也看向陸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