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自恃見過無數(shù)世家貴女,真的沒有一個像陸夭這樣,隨時隨地能放這么開的。
你要說她豪放吧,對太子對宋堯這些外男,她都恰到好處保持分寸。
可一看見他,就絲毫不見外,總是喜歡見縫插針占便宜。
寧王眼下有些犯難,推開吧,怕傷了小姑娘自尊心。不推吧,兩人現(xiàn)在這姿勢著實有些曖昧過頭了。
就在他心念電轉(zhuǎn)進退兩難之間,陸夭卻主動松開了手。
“沒站穩(wěn),扶了一下,王爺別見怪?!?br/>
寧王被她滿臉無辜的樣兒氣得險些把人推到地上去,合著就是扶一把,自己這么多內(nèi)心戲倒顯得自作多情了。
陸夭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笑了,要不是這樣,這僵局還不知道怎么打破呢。
有了這個小插曲,氣氛似乎變得順暢多了。
寧王躺在床上愈發(fā)覺得自己蠢,以他的本事,想個調(diào)虎離山計把孫嬤嬤弄走并非難事。
可他就這么順理成章又留宿在新房了。
陸夭也感覺有些怪異,兩世為人,她都沒有跟人躺在一張床,純蓋棉被聊天的經(jīng)驗。
身側(cè)呼吸綿長平穩(wěn),但她知道,那人肯定沒有睡著。
借著黑暗掩護,她膽子也大了起來。
“王爺能跟我說說,今日到底為何不高興嗎?”
“那你能先說說,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要幫本王登頂皇位嗎?”對面沉默半晌,才又幽幽響起聲音,“你對本王,似乎有某種超乎尋常的執(zhí)念。”
陸夭想起上一世,他的奪位計劃原本十分周密,但因為自己功虧一簣。
可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怪過她半個字,甚至還替她報了仇。
是她生生把他害死的!
也是她生生毀了他唾手可得的帝位。
陸夭閉上眼,很輕很輕地開口。
“就當是上輩子我欠了王爺一個天大的人情吧?!?br/>
寧王剛想開口質(zhì)疑為什么每次都要提到上輩子,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一只細軟的小手握住,于是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嘴里說不出口。
他聽到陸夭用一種他從沒聽過的悲涼聲調(diào)一字一頓,仿佛帶著某種懺悔。
“是大到要用命去還的那種人情?!?br/>
他被這種悲愴蠱惑,于是鬼使神差地回握住了那只手。
“睡吧,這輩子你不欠本王什么。”
*
大概是因為把所有肺腑之言說出來的緣故,陸夭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以致于早晨她坐在梳妝鏡前,都不敢相信那個容光煥發(fā)的人是自己。
“王爺真的不跟我去嗎?”她簪上最后一只玉簪,確認自己今天的打扮不會喧賓奪主,“帖子上明明也邀你了啊。”
寧王大概是為了掩飾前一晚的尷尬,從頭到尾拿著本兵法,看似極為投入,連頭也沒抬。
“你自己去吧,帶上孫嬤嬤,有她在,旁人不敢把你怎么樣。”
“不帶了,倒顯得我擺譜一樣?!标懾残πΓ皼r且嬤嬤就是不跟我去,旁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樣,我可是名正言順的寧王妃?!?br/>
“嗯,有什么人若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記下就好,回來告訴我?!睂幫醴畔聲?,將之前自己那塊隨身的羊脂玉璜再度掛到陸夭裙帶上,“帶著這個,有眼睛的人都不敢惹你?!?br/>
陸夭笑靨如花點點頭,忽然湊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吸可聞。
寧王本能想后退,就聽她壓低聲音故作神秘道:“王爺放心吧,我多帶點紅蛋和喜糖回來給你。”
小姑娘卷著一陣香風走了,留下寧王兀自發(fā)愣。
他小時候喜歡蓮香樓的點心,有段時間長居外祖母家,每次老太君出去參加婚喪嫁娶,總要說一句“回來給你帶蓮香樓的桂花酥”。
后來他14歲便獨自開府,父皇母后給了他單獨封地,人人都道寧王無上尊榮。可卻再沒有人給他帶過一塊點心一塊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