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月將自身真氣探去。
　　灰黑色的霧氣開始涌動，從千葉子的眼耳口鼻中冒出。
　　整個屋子很快被填滿。
　　弟子們手里的油燈并沒有熄滅，但從肉眼所視，卻看不到一點光亮。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要眼前被蒙了一層蠟布。
　　一股莫可名狀的恐懼籠罩而來。
　　每個都感覺自己肩上像是悄然搭上了一雙手。
　　“你一半，我一半......”
　　嘶啞枯澀貼的童聲，貼在自己臉龐，低聲耳語。
　　“是糊童鬼。”燕九月很鎮(zhèn)定，周身擴散出一圈淡淡的藍(lán)色光暈，灰霧在接觸到藍(lán)光后，轉(zhuǎn)瞬消散。
　　“別怕，最低級的鬼物而已，心中無畏，它自然傷不了你們分毫。”
　　燕九月提醒著身邊的女弟子。
　　如她所言，魘鬼也有強弱之分。
　　極夜到來，不僅僅是無光和黑暗，還有鋪天蓋地涌入世界的負(fù)能量。
　　一般，在此期間，死亡的物種無論是人或獸，只要存在靈智，魂魄在接觸到這些負(fù)能量后，都有可能變成魘鬼。
　　而所謂的糊童，就是最為低級的一類。
　　山野鄉(xiāng)間的村落普遍貧窮落后，在極夜來臨前，如果生出的孩子是沒有勞動力的女童，那么等待她們的命運，就是被父母親手殺死，然后將尸骨埋在自家院里的石臼下，希望以此來減輕家庭的負(fù)擔(dān)，這種現(xiàn)象很普遍，被臼殺的女童們，在特定的情況下就可能變成糊童。
　　這種鬼物并不強，一般健壯點的成年人都未必能傷到，就更何況修士。
　　明顯千葉子是在前天受傷，身體極度虛弱，才被邪祟鉆了空子。
　　周圍的女弟子聞言后，強自鎮(zhèn)定。
　　“真不可及，真亦可及，修未真我，明亦道我，空聞空見.......”
　　她們閉上眼，嘴里開始念誦道經(jīng)。
　　說來奇怪，
　　音節(jié)在屋中傳送開后，灰色的霧氣就像是被吹散的云彩，轉(zhuǎn)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手里提著的油燈，又重新煥發(fā)光亮。
　　床榻上，燕九月還是昏死未醒，只是變得平靜了許多，沒再發(fā)出古怪的低喃。
　　睜開眼，女弟子們都是如釋重負(fù)的松了口氣。
　　“道院里，怎么會有糊童鬼?！毖嗑旁卤砬樽兊媚?。
　　一般而言，糊童被臼殺后，基本只能游蕩在院子周遭，而這里是道院，為什么會存在這樣的鬼物？
　　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猜測。
　　想到此，燕九月猛地轉(zhuǎn)過臉，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與嚴(yán)肅，盯視著身后的幾名女弟子。
　　“你們女宿里，可有人和男弟子私相授受？”
　　道院里，男女弟子禁止暗通款曲。
　　因為被納為道童或道姑后，名義上就是神仆，供奉著太厄古神蠻烏。
　　作為天神的追隨者，修道期間不能有不正當(dāng)?shù)碾s念。
　　老仙師是一名堯人，一個極端的信道者，之所以會在山中建立道院，就是為了能夠更加毗鄰神跡。
　　傳聞太古時期，蠻烏從鹿矮峰上踏過，從此就失跡山海，所以這里，一度被視為此方世界的邊緣。
　　道院中私相授受或許能被諒解，但偷嘗禁果還臼殺剛出生的幼童，那絕對是罪無可赦。
　　燕九月顯然已經(jīng)憤怒到了極點。
　　半分鐘過去，沒有人回應(yīng)。
　　女弟子們面面相覷，表示自己不知。
　　燕九月于是沒再理會他們，轉(zhuǎn)過身，先是安置好了床榻上的千葉子，然后沉著臉，走出到了院外。
　　天色很黑。
　　枯枝上的馬燈散發(fā)出忽明忽暗的微光，一片婆娑的樹影下，可以看到遠(yuǎn)山的輪廓。
　　天上無月，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