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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洞內(nèi)大雪紛飛,溫度驟降,石棺的縫隙、氣孔轉(zhuǎn)瞬間都已被冰雪封凝,兩人的肌膚上的汗水也迅速凝結(jié)成冰,就連口中呵出的白汽,附在棺蓋上,也成了片片銀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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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適才還酷熱如烤的“火爐”,竟已變成了勝似西海寒荒的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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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中大凜,知道公孫嬰侯所言非虛,這陰陽冥火壺果然以半個時辰為一周天,冷熱兩極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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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神蟲”性喜極寒極熱之地,被這相去極大的溫差刺激,勢必比先前繁衍得更快,活動得更為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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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為糟糕的是,情蠱只能以意念克制,一旦動用真氣,只能適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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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烈火如炙,尚有辟火珠護體,可以不妄動真氣;但眼下冰寒徹骨,倘若不御氣抵抗,只怕等不到半個時辰,便已被凍僵畢命了。然而一旦調(diào)動真氣,“海誓山盟”勢必催化更快,后果更加不堪設(sh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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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叫進退維谷,左右兩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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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俏臉凍得通紅,渾身輕顫,不由自主地往他懷中靠來,心中凄楚、悲怒、絕望,格格笑道:“小情郎,看來我們是當(dāng)真要一齊死在這里啦。從前那姓烈的賤人天天咒罵我們母女,說我是天煞孤星,喜歡上誰,誰便注定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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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后一句,忽然覺得似有語病,急忙頓住,臉上熱辣辣地一陣燒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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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掃處,見拓拔野正皺眉苦苦思忖應(yīng)對之策,沒有留意,她心中一松,羞赧稍減,又想:“倘若他現(xiàn)在是與龍女同棺共穴,又或是與木丫頭一齊困在這里,只怕就不會這般心不在焉,六神無主了?!?br/> ?
一念及此,莫名地又有些悵然失落,微微一笑,改口道:“是了,拓拔小子,我的那份賀禮還沒來得及送給新娘呢?,F(xiàn)在就送給你吧,萬一我們不能活著從這里出去,下輩子豈不是還要欠你人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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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幻光流麗的黑玉指環(huán),輕輕地套入拓拔野的小指,道:“十指連心,環(huán)環(huán)相扣。這個‘連心環(huán)’原本就是你雨師姐姐之物,兩兩一雙,現(xiàn)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br/> ?
拓拔野大奇,正待追問為何她竟會有此物,思緒飛閃,立時便又想明白了,心中陡然一陣酸痛,悲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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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淡淡道:“不錯。這黑玉指環(huán)便是當(dāng)年雨師妾送與公孫嬰侯的定情之物,只可惜所托非人,被他棄之若履,丟到了陽極宮的火窖中。我覺得好看,就悄悄保留了下來,想不到二十年后竟遇見正主啦?!?br/> ?
拓拔野勉強一笑,道:“等出了此地,救了新娘,我們再一齊答謝仙子的大禮?!?br/> ?
但想到被困在這神壺之中,死生難料,也不知是否還能再見龍女一面,這些話也不過是畫餅充饑罷了,神色大轉(zhuǎn)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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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見狀,心中涌起溫柔的母性愛憐之意,直想拍拍他的臉頰,抱在懷里好言勸慰……此念方起,體內(nèi)情火登時又熊熊高竄,雙頰如燒,心中一陣刺扎酸疼。定了定神,抿嘴笑道:“答謝就免啦。你這次大婚,想必收了好多寶貝,到時讓姐姐我挑上一件,就當(dāng)是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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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中一動,靈光霍閃,失笑道:“是了!多謝仙子提醒!”急忙從懷中取出一個寸許長的赤銅小鼎,指尖真氣輕輕一彈,“呼”地一聲,小鼎中頓時竄起青綠色的熊熊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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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離火鼎!”流沙仙子又驚又喜,這才想起那日在湯谷夜宴上,火族使者代表烈炎,將此物送與拓拔野,當(dāng)作大婚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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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哈哈笑道:“二哥的這件禮物,可真救了我們一命啦?!笔持疙斣阢~鼎,真氣綿綿輸入,將那火焰煽得越來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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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饕餮離火鼎畢竟是火族神器,雖遠(yuǎn)無法與陰陽冥火壺抗衡,但在這狹窄的石棺內(nèi),也足可奏險威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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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不片刻,兩人冰霜消融,周身漸暖,體內(nèi)蠢蠢欲動的情蠱也隨之消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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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亦松了口大氣,心花怒放,格格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公孫嬰侯這狗賊自以為將一切布排得天衣無縫,又怎料到烈炎小子竟會送了你一個離火神鼎?可見天上神明,注定要幫助我們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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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想起《大荒經(jīng)》中所言,精神大振,笑道:“不錯!有了這神器,只要將這棺內(nèi)的溫度維持不變,過上兩三個時辰,管它是‘海誓’,還是‘山盟’,自然便會死絕啦。等到‘山海神蟲’消除,咱們再設(shè)法離開此地?!?br/> ?
霎時間柳暗花明,生路陡現(xiàn),兩人心情大好,重又談笑風(fēng)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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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下一邊凝神壓制體內(nèi)情蠱,一邊以少量真氣激化饕餮離火鼎的神火,保持棺內(nèi)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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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火跳躍,映照得翠玉棺流光溢彩,兩人躺在其中,肌膚也被鍍成了妖艷的青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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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繼續(xù)說道:“那日清晨大雪紛飛,照影峰又在皮母地丘的最陰冷處,地火最弱,山上覆蓋著茫茫白雪,我在結(jié)了冰的碧虛潭藏了整整一天,凍得就如此刻一般,周身發(fā)青。但惟有如此,才能壓制體內(nèi)的炎毒,避過公孫母子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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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云開雪霽,圓月在云層里穿梭,我貼著山崖,悄悄地往下奔掠。那時御風(fēng)術(shù)雖然方甫入門,飛行不快,好在對地丘早已了如指掌,避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身上又涂了許多草汁,毒蟲鳥獸聞見了便自行避開。不到半個時辰,便到了陽極宮外?!?br/> ?
“我伏在草叢里,屏住呼吸,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汁玄青出了墓門,穿過回廊,下了地火宮,立即穿入墓室,從后門進入廚房,將七十二種無色無嗅的劇毒全都混入肉丸,然后奔入青陽宮?!?br/> ?
“在皮母地丘的一年中,我常常負(fù)責(zé)照料公孫青陽飲食起居,抱著他到處玩耍,對那里再也熟悉不過。那七只地火兇獸瞧見是我,都大為歡喜親昵,紛紛上前吞食我?guī)淼娜馔??!?br/> ?
“等那七只兇獸倒地橫死,我立即蘸著獸血,在墻上留言,讓汁玄青兩日之內(nèi),將解藥送到嬰梁山下的玄石洞里,否則我就殺了公孫青陽陪葬云云。而后立即抱起公孫青陽,封住他的口,藏到了下邊的地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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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大訝,不知她為何竟不立即逃走,但轉(zhuǎn)念一想,頓時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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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試想其時時間緊促,以她的御風(fēng)術(shù),只怕不等逃出十里,便被汁玄青抓回來了。與其冒險逃跑,倒不如藏在原處,等他們?nèi)×恕般懶目坦腔ā钡慕馑庪x谷之后,再盜取解藥,從容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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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選擇“嬰梁山下的玄石洞”,一則是因為彼處在土族北疆,距離當(dāng)時的皮母地丘極遠(yuǎn),汁玄青母子倉促之下惟有立即趕路,不及多想;二則是聲東擊西,等他們朝北去后,她便能立即逃回南邊的流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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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她當(dāng)時不過十一歲,便如此心計縝密,遠(yuǎn)勝常人,更是佩服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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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聽流沙仙子說道:“我穿上‘隱身甲’,躲藏在地窖中,等了小半時辰,便聽見腳步聲遠(yuǎn)遠(yuǎn)響起。當(dāng)下屏息凝神,將手掐在公孫青陽的脖子上,從小孔里朝外望去。不想進來的竟是公孫嬰侯。他瞧見墻上的血字,臉色頓時大變,匆匆離去。過不片刻,領(lǐng)著汁玄青奔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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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汁玄青那老妖女面如土色,全身發(fā)抖地看著血書,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我與她相處一年,她始終從容優(yōu)雅,和顏悅色,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心里又是快意又有些難過。但當(dāng)我聽她與公孫嬰侯所說的話時,頓時周身冰涼,象是掉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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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一凜,道:“難道他們發(fā)現(xiàn)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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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dāng)時方寸大亂,哪里還能覺察?”流沙仙子搖了搖頭,冷笑道,“那‘銘心刻骨花’根本無解,汁玄青當(dāng)日故意告訴我有解藥,不過是想誘騙我回來,向他們磕頭求饒,任由他們折磨耍弄?!?br/> ?
拓拔野“啊”地一聲,又驚又怒,暗想:“是了!這兩母子必是惱恨她在神帝面前害他們難堪,既已利用她殺滅公孫長安全家報了仇,便想將她百般折磨,殺人滅口。惡人自有惡人磨,惹了這狡黠狠辣的妖女,也只能怪他們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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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道:“我聽了這些話,直如五雷轟頂,全身都僵住了。等他們離開許久,才抱著公孫青陽,恍恍惚惚地從地窖里走了出來,心中恐懼、悲苦、憤恨……直想以牙還牙,將懷中那嬰孩施以千毒萬蠱,死得比我還要慘烈?!?br/> ?
“但轉(zhuǎn)念又想,既然我還有六天的壽命,豈能就此輕易放棄?倒不如去神帝山尋找神農(nóng),或許他還有解救之法。即便回天無力,我也要讓公孫嬰侯母子飽受六天提心吊膽的折磨,然后再承受親人慘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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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下我抱著公孫青陽,飛快地離開地丘,朝西而去。神帝山距離皮母地丘將近兩千里,以我的御風(fēng)術(shù)根本無法在六天內(nèi)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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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試著駕御兇禽,幾次險些摔死。到了第二天夜里,終于掌握了訣竅,騎乘碧羽鷲朝西急飛,終于在第六天黃昏趕到了神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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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帝山又名天帝山,在西荒境內(nèi),山高千仞,積雪皚皚。自從神農(nóng)帝以此為御苑之后,各族都不敢妄入,即便是繞道經(jīng)過時,也要朝著雪峰遙遙叩首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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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余年來,敢這么擅闖天帝山的,除了青帝靈感仰之外,恐怕也只有這時值十一歲的妖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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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道:“夕陽西下,神帝山雪峰連綿,極為壯麗。寒風(fēng)刮在身上,幾次險些從鳥背上摔下,公孫青陽凍得哇哇大哭。我駕鳥落在天帝峰上,瞧不見一個人影。進了神帝宮,里面空空蕩蕩,蛛網(wǎng)四結(jié),象是幾百年沒人居住過了?!?br/> ?
拓拔野聽得出神,雖知流沙仙子后來必定無恙,卻仍不免有些忐忑擔(dān)心,心想:“神帝這兩百多年來,一直遠(yuǎn)游天下,采集草藥,解救蒼生大眾,你這般不請自到,自然見不著他了?!?br/> ?
流沙仙子道:“我找遍了神帝宮,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今天便是最后一天,心中說不出的焦慮害怕,對著山谷放聲呼喊,喊到嗓子都啞了,除了那滾滾回聲,就只有驚飛鳴啼的群鳥?!?br/> ?
“那時我全身都已經(jīng)長滿了紅斑,奇癢難當(dāng),輕輕一抓,便連血帶肉都扯了下來,鉆心地疼。好在我從小吃慣了苦,這些痛楚還能捱受。鷹鷲嗅著血腥味,漫天盤旋,虎視眈眈。我不敢睡著,坐在神帝宮的臺階上,拿了冰雪一遍又一遍地敷著身體,減輕那火燒火燎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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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出來了,夜空藍(lán)得就象娘親所說的北海。我躺在雪地上,仰望著無邊無際的星穹,淚水接連不斷地流下,恐懼卻反倒慢慢地消散了。心想,反正人都是要死的,這世界又無趣得很,到了天界,說不定就能見到娘親了。想到這里,忽然對死亡還有著說不出的期待?!?br/> ?
“到了半夜,身上越來越燒癢刺疼,恨不得將自己撕裂開來。公孫青陽醒了,餓得大哭。這六天里,我只給他喂過幾次豹奶。聽見他的哭聲,心中更是煩亂厭憎,抓起他,便想朝山下拋去?!?br/> ?
“他驀地止住了哭聲,濕漉漉的大眼神氣活現(xiàn)地瞪著我,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胖乎乎的手臂、雙腿懸空胡拍亂蹬,似乎想要撲到我的懷里來?!?br/> ?
“這一年之中,我常常這么抱著他,哄他睡覺,心底里早已把他當(dāng)成了自己的弟弟。瞧著他粉嫩可愛的臉蛋,純真無邪的眼睛,我的心頓時軟了,好生后悔將他帶到這里來,緊緊地抱著他,淚水潸潸而下。但只要一想起汁玄青母子對我所做的一切,頓時又被仇恨狂怒所吞沒,恨不能將他活活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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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么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憐憫,顛來倒去,幾次想將他丟下懸崖,卻又總是舍不得。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抱著我的脖子,胖嘟嘟的手指好奇地摸著我臉上的紅斑,口里咿咿呀呀地叫著,象是在和我說話一般?!?br/> ?
“眼看著晨星疏淡,一夜便要過去,我心里說不出的苦楚煩亂,想到再也沒機會朝汁玄青母子報仇了,恨火熊熊,狠下心,對他說:‘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哥吧?!]上眼,用力地將他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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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啊”地一聲,滿臉錯愕,想不到她竟真的這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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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臉上暈紅,秋波里瀅光閃動,凄然笑道:“是啊,我終究還是將他丟出去啦。剛一拋出,我心里便象被刀扎了一般,又是后悔又是傷心,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睜開眼,見他飛過懸崖,還不等落下,已被幾只蒼鷲俯沖抓起,朝冰河谷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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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起來,叫著他的名字,用盡全身力氣狂奔追趕,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只蒼鷲歡鳴著掠過雪峰,朝冰谷深處飛去??煲г谏筋^時,兩只雪鷲突然橫沖搶奪,撕打一處,那孩子頓時從鷹爪上摔了下去,掉入了茫茫的冰川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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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低聲道:“這些年,我殺過的人不計其數(shù),連眼都未曾眨過一下,但惟有……惟有這孩子的死,讓我好生后悔、難過。倘若他沒有死,現(xiàn)下也該比你大上三、四歲,長成一個英俊挺拔的少年了?!?br/> ?
說到最后一句時,聲音輕顫,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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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下難過,握了握她的手,勸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你也不用太自責(zé)了。或許那孩子吉人天相,大難不死,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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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微微一笑,搖頭道:“神帝山無人敢進,誰又救得了他?就算他從那么高的空中摔下不死,不出半天,不被鷹鷲、虎狼吃得精光,也被崩雪冰川活埋了?!?br/> ?
頓了片刻,又道:“看著他掉入茫茫冰谷,我象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軟綿綿地坐倒在地。身上瘡毒也開始發(fā)作了,黑紫色的膿血不斷地流出,滴落在雪地里,騰散著熱氣,那些蒼鷲接二連三地圍沖而下,暴雨似的猛烈啄擊著我的身體,劇痛難忍,頓時昏死了過去?!?br/> ?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似有若無的笛聲,就象銀河里的流水,說不出的飄渺動聽。我心想,我一定是到仙界了,想要睜開眼睛看個究竟,眼皮卻沉重得象蓋了千鈞之物,只覺得渾身冰涼,說不出的舒坦。然后就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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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地醒來幾次,又恍恍惚惚地睡著了幾次。終于,聽見風(fēng)兒拂動著樹梢,流水在耳邊淙淙地響著,我睜開眼,陽光燦爛,在搖曳的枝葉間閃耀著七彩的絢光,幾只蝴蝶在我上方悠然地飛舞,花香和青草的氣味,濃郁得就象軟綿綿的云朵,將我虛浮地托在空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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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剎那,我又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來自何方,去向哪里。怔怔地凝望著那藍(lán)靛似的晴空中,一朵朵漂浮的白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心醉神迷的幸福?!?br/> ?
“忽然,聽見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笑著說:‘你終于醒啦。’我吃了一驚,猛地坐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絲不掛地枕著一張褐黃的獸皮,半躺在溪流里?,摪坠饣纳碜咏菰谇宄旱纳较校陉柟庀麻W耀著刺眼的光。我看見自己的倒影,烏黑的長發(fā)披垂下來,濕漉漉地貼在嫣紅的臉頰上,突然想起我是誰了?!?br/> ?
“轉(zhuǎn)頭望去,那人站在溪流里,紫衣鼓舞,白發(fā)飛揚,微笑看著我,周身鍍滿了陽光,就象在皮母地丘里的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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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帝!”拓拔野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早已猜到她必定會被神農(nóng)所救,但聽到此處,仍是松了一口長氣,心底里充滿了溫暖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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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仙子雙眼閃閃發(fā)亮,嘴角漾著溫柔的笑意:“我瞧見是他,又驚又喜,但突然意識到自己是赤身裸體,登時大羞,驚叫一聲,急忙縮回水里。他愣了一愣,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黃毛丫頭也知道害羞么?這半年里,我天天這么幫你擦洗身子,該看的早已看光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