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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后遺癥 等四月

是選擇窩在家里,?靠在沙發(fā)上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擾,傍晚一起出門去附近公園遛了五折。隔一天岑稚有個鄉(xiāng)村調(diào)研采訪活動,?在鄰省二線城市底下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小山村里。清早謝逢周送她去公司,?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地交待,剔除掉多余的話,核心要點就那么兩句。記得給他回消息。記得想他。岑稚坐在副駕吃早餐,忍住笑故作為難:“唐秀姐說那個村還挺偏,在山里,?要是沒信號怎么辦?”“有多偏?”謝逢周長指撥下轉(zhuǎn)向燈,漫不經(jīng)心瞥她一眼,?“沒信號就逮只野鴿子馴化一下,?寫信寄給我?!薄啊贬呻U些被噎住。敬佩地對這少爺豎起拇指。她本來只是隨便說說,?等飛機(jī)轉(zhuǎn)大巴又轉(zhuǎn)小三輪,顛簸一天終于抵達(dá)目的地小石村后,?發(fā)現(xiàn)居然真沒信號。村里條件不怎么好,這次采訪戰(zhàn)線又拉得格外長,少說要兩三天。岑稚跟著唐秀她們住進(jìn)村支書安排的屋子里,?收拾完行李拿出手機(jī),?自然不可能有wifi,?她用流量試著上網(wǎng)搜個東西,瀏覽器轉(zhuǎn)半天打不開。帶她們過來的村干部見狀道:“偶爾晚上信號會比較好一點?!边@下是真失聯(lián)了。不等岑稚懊惱自己的烏鴉嘴,隔壁攝影組也安頓好,開始挨家挨戶進(jìn)行調(diào)研采訪。小石村雖說貧窮,?人丁卻很興旺,?大壩將村莊分成上下兩層,?山路崎嶇蜿蜒,?上面那層跑完一半,饒是岑稚這種能吃苦的,也累得有些抬不起寫采訪筆記的胳膊。唐秀比她更不行,脫掉運動鞋腳底磨出倆泡。商量過后決定今天先到這兒。晚飯在村支書家里吃,這次工作任務(wù)重,報社來得大多都是男同事,酒就著花生米氣氛就熱鬧起來。岑稚吃得有點心不在焉,隔幾分鐘就要低頭看一下手機(jī)。沒有信號,她也收不到對面的消息。說來奇怪,在此之前,岑稚都從不覺得自己是個黏人的性子。除開大四肝畢業(yè)論文時她主動找程凇陪他渡過醫(yī)鬧輿論壓力,其他時候她忙起來,可以一個月不聯(lián)系任何人。這才過去短短一天。甚至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她坐在與汀宜相隔幾百公里的小山村,這個煙火氣鼎沸的屋子里,聽著酒杯碰撞和談笑聲,控制不住地開始想念謝逢周,想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他有給她發(fā)消息嗎?該不會其實她有信號,沒收到微信只是因為他根本沒發(fā)吧?岑稚想到這里,吃不下去飯了,拿起手機(jī)噼里啪啦給祝亥顏打字。信息傳送半天,變成紅色感嘆號。原來是真沒信號。岑稚松口氣,轉(zhuǎn)而又矯情起來。就算她沒有信號,他也可以去附近公園抓只鴿子寫信給她寄過來啊。汀宜的鴿子還不用馴化。思路越跑越偏,岑稚趕緊打住。戀愛腦果然會傳染。她潦草地扒完飯,放下筷子,和唐秀說要先回去休息。唐秀夾著青菜問:“等會兒還有個活動,你不參加嗎?”見岑稚懵懵的樣子,唐秀又?jǐn)[擺手,“沒事也不多重要,去睡吧?!贬墒钦鏇]太多精力,點點頭,又和桌上其他人說一聲,走了。山里夜晚溫度偏低,但勝在空氣質(zhì)量好,呼吸間滿是帶著春草和露水的清新沁涼,遠(yuǎn)山重疊著模糊在夜色里。村莊沒有路燈,岑稚借著家家戶戶窗口透出來的光,抄著兜沿路往回走。有對老夫妻在堤壩上散步,擦肩而過時,她聽見老爺子操著口方言抱怨:“走恁急做啥子,也不曉得牽我。”岑稚本來挺困,聞言笑出來。她回頭看見兩位老人家拉著手佝僂著背慢悠悠遛彎,從兜里摸出手機(jī),站在原地拍了張他們離開的背影。光線太暗,拍得很糊。卻莫名有種氛圍感。岑稚把圖轉(zhuǎn)給謝逢周:【你老了之后肯定也是這樣?!克l(fā)完就把手機(jī)按滅又揣回兜里,壓根沒指望對面能看見。等她回了住處,脫掉羽絨服掛在椅背上,發(fā)現(xiàn)兜里手機(jī)屏幕亮著。以為是什么垃圾短信,岑稚拿出來隨意掃了眼,居然是通微信電話。她一愣,隨即心臟砰砰地跳起來。指尖在她沒反應(yīng)過來之前劃開接聽,岑稚把手機(jī)舉到耳邊,試探地?!爸x逢周?”聽筒里傳來個懶散的聲線,拖著點腔調(diào):“呦,辛苦岑大記者了。”“還記得我叫什么。”這熟悉的欠嗖嗖的調(diào)調(diào),岑稚的心一下子就安穩(wěn)落地,笑瞇瞇地坐在床沿:“不辛苦,畢竟你是我老公?!薄啊蹦沁叧聊瑑擅?,輕嗤,“哄我也沒用,發(fā)那么多消息一條不回?!贬闪⒖探忉專骸拔覜]信號?!薄澳悄阏掌趺窗l(fā)來的?”“……就,突然又有信號了?!闭掌_實是她給謝逢周發(fā)的第一條消息。這她辨無可辨。聽筒里響起衣料窸窣的輕微響動,還有五折的叫聲。他應(yīng)該是在喝水,從喉嚨里嗯了聲,之后是玻璃杯磕碰桌面的聲音,語氣有點冷淡:“算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想我?!贬蓻]憋住笑出聲。這人怎么那么可愛啊?!皼]有?!彼郎芈暫?,“我在想你的?!薄啊蹦沁叢淮罾硭?。岑稚叫他:“謝逢周。”“……”“謝周周。”“……”“公主。”“……”岑稚沒法了:“老公?!边@次終于有動靜了。謝逢周沒接她的話,岑稚聽見推椅子的響動,他應(yīng)該是站了起來。隨后是磨砂玻璃門被推開,手機(jī)被他放在某個地方,輕微磕撞。嘩啦啦。水流從半空濺落而下。岑稚猜到他在做什么了,耳根有些發(fā)燙。她抬頭看一眼門鎖,唐秀還沒回來,他們等會兒還有個活動。“怎么不接著叫了?”謝逢周的嗓音被浴室水聲裹著清沉混響。岑稚找到耳機(jī)戴上,捕捉到衣服落在屏幕上的窸窣響動,將他聲音遮掉一層,有種模糊的慵懶,“今天周二?!贬梢幻肼牰陌凳?。選擇裝傻:“周二怎么了?”對面沒答。過了會兒,衣服被掀開,謝逢周拿出底下的手機(jī),聲音清晰起來?!芭赃呌腥藛??”岑稚心跳開始加速,下意識又看向門鎖,安安靜靜:“……沒?!薄八麄兪裁磿r候回來?”岑稚粗略估算活動時長,誠實道:“大概半個小時?!彼髀曌兇?,淅淅瀝瀝地將他聲音半遮半掩,散漫道:“差不多?!薄澳闩浜宵c?!贬芍浪f什么,還是捏著床單繃直脊背:“……配合什么?”聽筒里漏出低低一聲笑?!皩氊悺!贬傻男募庀裼须娏鞲Z過。她很清楚,謝逢周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會叫她寶貝。一是捉弄她。二是想帶她做壞事。果不其然。他問:“知道phone?sex嗎?!薄蓮倪@天晚上結(jié)束后,深深地認(rèn)同了祝亥顏的話。有些人喘起來,真就是個妖精。–次日早上,唐秀發(fā)現(xiàn)岑稚工作時格外有精神,簡直容光煥發(fā)。完全沒了昨天蔫了吧唧的樣子。唐秀畢竟是年紀(jì)比岑稚大幾歲,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等一家采訪完畢,從院門出來,湊到她旁邊壓著聲音謔她:“昨晚和弟弟打電話了?”岑稚耳朵騰地就紅了,面上表情卻不變:“沒有啊?!薄霸俑憬阊b?!碧菩阏Z氣曖昧,“年輕人,嘖,就是精力旺盛?!薄啊贬杉傺b沒聽見,繼續(xù)往下一家趕。可能是大家都適應(yīng)過來了,今天的效率要比剛來時高不少。提前完成工作,眾人照例到村支書家吃晚飯。岑稚幫著慧姐往外端湯,從灶房出來被他家?guī)讱q的小孩撞了下,躲閃不及,番茄湯灑一半,衛(wèi)衣外套右側(cè)全部浸濕了,尤其是側(cè)兜位置,重災(zāi)區(qū)?!皼]事吧?”慧姐連忙過來查看,順手給小孩背上一巴掌,“看你冒冒失失的?!薄安还炙?,是我沒看清路?!贬砂褱脒f給唐秀,“我回去換個衣服?!焙迷诙道餂]裝什么貴重東西。岑稚邊出門邊掏著口袋,摸到個紗質(zhì)袋子,一頓,心瞬間提起來。她都忘記自己來之前把謝逢周給她疊的那兩朵紙玫瑰也帶在身上了。岑稚趕緊把袋子拎出來,錦囊樣式的白紗小袋已經(jīng)被湯汁弄臟,兩朵克萊因藍(lán)紙玫瑰浸出深淺不一的水色。早知道就不隨身攜帶了。岑稚懊惱不已,解開蝴蝶結(jié)系帶拿出紙玫瑰,邊角濕漉漉的發(fā)黏。其中一朵因為在書本里夾了很長時間,本來就被壓成薄薄一片,濕透之后幾乎能看見紙張里側(cè)的字。“……”岑稚反應(yīng)過來,在路上停住腳,捏著那朵紙玫瑰拎到眼前,借著誰家窗戶透出的光細(xì)看。真的有字。反正玫瑰多半也不能要了,她小心翼翼地沿著折線拆開。紙玫瑰恢復(fù)成一張折痕泛白的藍(lán)色便簽紙。上面鋼筆字跡模糊不清。卻工工整整?!羔赏瑢W(xué),我喜歡你?!贯梢粍硬粍拥囟⒅@句話看上半晌,忽地笑起來。哇。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岑稚福至心靈地將另一朵玫瑰也拆開,以為又會獲得一個公主秘密。這朵的折法比上朵要復(fù)雜,花瓣重重疊疊,拆的時候格外麻煩。一層一層拆到最后,岑稚通過手感隱約猜到里面藏著什么。她屏住呼吸,輕輕地捏了捏?!聦α?。–嗡嗡。謝逢周把最后一箱娃哈哈從面包車上卸下來,搬到小賣部飲料箱子堆疊的角落,黑色工裝外套袖口蹭上些灰痕,他沒太在意地拍了下。衛(wèi)楊坐在收銀臺前的搖椅里,翻著報紙?zhí)ь^往外看,車?yán)镓浂夹锻炅恕D贻p二八的辦事就是利索,他滿意地拔高嗓門問了句:“晚上吃螃蟹?”這爺孫倆真是不分季節(jié)地愛螃蟹?!皳Q個吧?!敝x逢周把外套袖子推到手肘,懶洋洋地倚著貨架把手機(jī)從兜里撈出來,耷拉著眼皮給解了鎖,“您家吱寶不在,給她留著?!薄爸挥信菝妗!崩蠣斪酉铀闊俺梭π凡粫e的菜?!敝x逢周從腳邊打開的箱子里抽瓶礦泉水,夾在胳膊間單手旋開瓶蓋,漫不經(jīng)心嗯一聲:“那帶您出去吃?!毕⑹侵庙敯l(fā)來的。祖宗:【在干嘛?】謝逢周仰頭喝水,掌著屏幕一只手給她打字回:【幫爺爺卸貨?!孔孀冢骸距??!孔孀冢骸鞠胛覇??】喉結(jié)上下滾動幾下,他喝完水,手背抹了下嘴角,嗤笑一聲。vento:【在想狗?!繉γ娌桓适救酰骸竟吩谙胛??!縱ento:【嗯,汪?!磕沁呌幸粫簺]回。他把瓶蓋旋上,手機(jī)又震動。祖宗:【謝逢周你真可愛?!窟@人是第一個這么夸他的,謝逢周懶得搭理:【什么時候回來?】祖宗:【后天?!恐x逢周眉峰擰起。什么破采訪去那么久。知道岑稚很喜歡這份工作,他也只是心里槽一下:【記得提前說?!俊疚胰ソ幽恪!酷蓻]給他機(jī)會。說著后天回來的人,當(dāng)天晚上出現(xiàn)在小賣部門外。衛(wèi)楊刀子嘴豆腐心,說讓他吃泡面,還是親自下廚給他做了別的。謝逢周站廚房里幫沒兩分鐘忙就讓他拎著菜刀給攆出來,無聊地坐客廳里看電視。正捏著遙控器換臺,卷簾門外響起急促的拍門聲,謝逢周還以為誰半夜來買東西,遙控器都沒丟,拎在手里去開了門。門從下往上推開,門外姑娘白襯衫闊腿褲,腳踝細(xì)瘦白凈,風(fēng)衣料子和散落的長發(fā)被夜風(fēng)吹起,拎著行李箱,口罩上那雙漂亮的眼睛彎成月牙,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香樟樹枝捎間漏進(jìn)的光影底下,笑盈盈撲進(jìn)他懷里?!绑@喜嗎?”謝逢周背靠在冰柜一角,低頭看她:“不是說后天回來?”“提前結(jié)束了?!贬杀е?,腦袋抵著他硬朗的胸膛,悶聲悶氣地道,“轉(zhuǎn)一天車?yán)鬯懒耍涑潆?。”謝逢周笑了下,抱緊了點。門還沒關(guān),對面煙酒店的大爺笑瞇瞇地瞅著他倆。謝逢周用腳把岑稚的行李箱勾進(jìn)來,騰出只手重新拉下門。廚房里衛(wèi)楊聽見動靜,探頭瞄一眼,被膩歪到:“干啥呢你倆?”岑稚都忘了老爺子也在,趕緊從謝逢周懷里出來,拎著行李箱進(jìn)客廳。她本來想進(jìn)廚房幫忙,衛(wèi)楊沒讓她管:“去后院幫那小子刷螃蟹去?!彼淮蛘泻敉蝗换貋?,螃蟹還是被臨時搬上菜單。岑稚到后院時,謝逢周正坐在水井邊的小馬扎上,低頭專心致志地給螃蟹洗澡。月色高高懸掛在天上,墻頭藤蔓纏繞垂落,水井邊栽著棵茂盛石榴樹。岑稚把凳子拎到他旁邊坐下,也不幫忙,支著下巴欣賞這人難得賢惠的一面:“謝逢周?!彼麘袘械兀骸罢f?!贬芍敢恢杆⒏蓛舻捏π罚骸暗葧耗苤竿銌??”“能指望我吃?!敝x逢周頭也不抬地給螃蟹換水,“你剝我就吃?!薄跋氲妹?。”岑稚掰開蟹鉗,夾一夾他手背,“應(yīng)該反過來才對。”“好的?!敝x逢周從善如流,慢悠悠地說,“我吃,你去剝。”“……”岑稚無語凝噎地看著他低垂的后頸,外套衣領(lǐng)里露出清瘦的脖頸線條,短發(fā)被月光浸染得濕漉漉。她心里一動,手肘撐在膝蓋上,彎腰湊近他,好奇:“謝逢周,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發(fā)現(xiàn)你情書的啊?”被問的人掀起眼皮,好整以暇地瞧她:“你晚上找我打游戲的時候?!本尤荒敲丛?。岑稚驚訝的同時又恍然,怪不得她說加游戲好友,他直接就答應(yīng)了。她以為在逗他。結(jié)果又被這人逗了。岑稚感覺被他緊緊拿捏住了,跟他對視幾秒,直起身,從風(fēng)衣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攥在掌心,神神秘秘地握成拳伸到謝逢周面前,又慢慢展開。掌心里躺著枚戒指。謝逢周起初沒太大反應(yīng),瞥見她無名指上已經(jīng)戴著一枚。他愣了下,洗刷的動作也停下來,視線在她掌心定格半晌,他笑起來:“不容易。”“還以為要等老了我自己說。”他很坦然地承認(rèn)了,這倒是讓岑稚有點沒想到:“所以你為什么在紙玫瑰里藏戒指?不是送我一枚了嗎?”謝逢周把刷子扔進(jìn)盆里,仰頭活動兩下脖頸。如流水里的月光下,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冷清,話語卻罕見地帶著分溫柔:“一枚求婚,一枚結(jié)婚。”“……”岑稚沒說話,手指重新攥起。衛(wèi)楊嗓門從屋里傳出來,問螃蟹刷完沒。謝逢周應(yīng)聲,拎著竹籃站起身,另只手伸向岑稚:“走吧?!贬勺诘首由蠜]有動,仰起臉瞧著他:“謝逢周。”“嗯?”岑稚拉住他一根手指,撒嬌似的搖了搖,語調(diào)柔軟得像被月光曬化的云:“等四月來了,我們補(bǔ)一場婚禮吧?!痹律噪x地照在小院里,水井邊那顆石榴樹枝葉層層疊疊,被風(fēng)吹得窸窣作響,給他震耳欲聾的心跳做掩護(hù)。他看著她亮亮的眼睛,一雙影子干凈地印在里面,專注地只裝著他。許久。謝逢周也笑開:“好啊?!报C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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