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荀貞的人有十來個,大多是鄉(xiāng)中吏員。
????當(dāng)前一人年歲不大,二十多歲,頭戴高冠,褒衣大袑,足下岐頭履,腰間皮帶鉤,斜插了一柄寶劍,看見荀貞諸人疾馳過來,他迎上兩步,遠(yuǎn)遠(yuǎn)地拱手作揖,大笑說道:“貞之,你可來了!”迭聲催促那個擁彗的吏員,“還呆立著作甚?還不快快上來迎接!”
????——“彗”,即掃帚?!皳砘邸?,就是抱著掃帚。這既是一種迎接客人的禮節(jié),同時也用來迎接新來上任的官員,表示的意思是庭院都已經(jīng)打掃干凈,“以衣服擁帚而卻行,恐塵埃之及長者,所以為敬也”。
????“擁慧”的那個吏員急忙上前,雙手持慧,躬身施禮。
????余下諸人亦皆隨之彎腰行禮。
????文聘一馬當(dāng)先,直等奔到近前才勒住韁繩,坐下駿馬正疾馳之時,一時收不住腳,勉強(qiáng)止住,揚(yáng)起兩條前腿,昂首長嘶。他也不下馬,便在馬上踞鞍揚(yáng)鞭,居高臨下地睥睨諸人,大聲問道:“爾等都是本鄉(xiāng)吏員,來迎荀君的么?”
????——文氏乃南陽宛縣大族。南陽是什么地方?帝鄉(xiāng),光武皇帝起家之處。云臺二十八將之中有十三個都是南陽人。從中興至今,一百五十余年間,凡被拜為三公及九卿的南陽人有六十余人,封侯王者百余人,出任郡國守相者近七十人,郡中的許多豪右巨姓都是累世公卿,家世二千石,可以說是顯貴非常。并又有像新野陰氏這樣的“后家”,出過好幾個皇后。
????與這些名族世家相比,文氏雖遠(yuǎn)不如,但好歹也是宛縣的大族。文聘從小聽說的都是開國功臣們的故事,特別是二十八將中同為宛縣人的李通、吳漢、朱祜,對此三人的事跡更是耳熟能詳。生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他眼界很高,加上年少氣盛,對荀貞拘禮甚謹(jǐn)那是因為一則荀氏名望高,二則荀貞對他引薦之恩,可是對像眼前的這些鄉(xiāng)野小吏,卻自然不會客氣。
????這一番輕慢的態(tài)度,頓時惹惱了上前相迎的那個年輕人。這人向后退了兩步,仰起頭,按住腰上寶劍,忿然道:“哪里來的孺子!在乃公面前拿捏姿態(tài)!”
????文聘年只十五六,尚未加冠,身雖長大,稚嫩未消,被罵一聲“孺子”不錯,但是“乃公”二字就很侮辱了。他勃然大怒,催馬往前,揮起鞭子就往這人的臉上去抽,罵道:“鄉(xiāng)野庸狗,藏獲之種,也敢辱我?”藏、獲二字是南陽方言,用來罵奴、婢的。
????那年輕人雖聽不懂這兩個字,卻懂得“庸狗”意思。想他橫行鄉(xiāng)里,哪里受過這樣的氣?避過長鞭,“當(dāng)啷”一聲,將寶劍出鞘,梗著脖子,跳腳大罵:“小豎!敢罵乃公,尋死么?”急扭頭召身后諸人,“高二、高三,你倆還愣著作甚?把他給我拉下馬來!……,賊虜,今天不殺了你,乃公便不姓這一個高!”等不及身后人上來,挺劍趨前,一手去拉文聘坐騎的轡頭,另一手拿著寶劍便要往馬脖子去刺。
????荀貞馬劣,走得慢。眼見文聘與這年輕人就要動上手了,他才急趕慢趕地趕到近前,不及下馬,驅(qū)馬沖到他倆中間,暫將兩人分開,叫道:“莫要動手!莫要動手!”翻身下馬,兩步跨上,抓住那年輕人握劍的手,連聲說道,“子繡毋怒!子繡毋怒!”側(cè)臉叫文聘,“仲業(yè),此便是我常對你說起的高君子繡,你還不快快下馬?”
????這年輕人正是高素。
????高素倚仗家勢,跋扈鄉(xiāng)里,從來只有他欺負(fù)人,哪里有人敢欺負(fù)他?根本不聽荀貞的勸解,拽回衣袖,繞過荀貞的坐騎,帶著攘臂擁上的高二、高三,就要去拉文聘下馬。
????文聘聽了荀貞的話,策馬相讓幾步,跳下來。高二、高三沖至,舉拳就打,他不避不讓,手上舉鞭,底下踢腿,兩腳把這兩人踹倒在地,隨即丟下鞭子,側(cè)身斜讓,讓過挺劍奔來的高素,再又往后退了幾步,說道:“原來你就是高素。……,剛才不知是你,多有得罪?!?br/>
????高素叫道:“死賊!你不知是我?今天就讓你知知我是誰!”復(fù)又挺劍刺來。文聘再退了兩步,說道:“我再三退讓非是懼你,而是因知你敬重荀君,故此給你三分臉面。你若不知好歹,我可不客氣了!”高素罵道:“乃公自敬貞之,干你這小兒何事?休躲,吃我一劍!”
????荀貞追上來,死死拉住他的袍子,說道:“子繡、子繡!仲業(yè)年少不更事,你且看我的薄面,把劍收起!”哭笑不得,心中想道,“這叫什么事兒?好好地來上任,卻才到鄉(xiāng)亭地界,便先劍馬交戰(zhàn)!”對退到側(cè)邊的文聘說道,“仲業(yè),你從我兄學(xué)經(jīng),算是我侄,子繡乃我友也,你是晚輩,過來賠個不是?!庇謱Ω咚卣f道,“子繡,仲業(yè)從叔乃縣君鄉(xiāng)人,現(xiàn)在廷中為吏,向來與我友善,你看在我的份兒上,不要與一個少年置氣,快把劍收起來吧!”
????許仲、程偃、小任、小夏等人來到,幫著拉住高素。
????高素兀自念念不肯饒,要往上沖,沒沖得兩步,瞧見最后來到的那幾個披甲騎士都下了馬,皆執(zhí)刀劍站在文聘的身后,像是文聘的奴仆、隨從。
????他眼皮一跳,下意識地側(cè)臉瞧了瞧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高二、高三兩人,見他兩個都灰頭土面,捂著被踹處,呲牙咧嘴,一副強(qiáng)自忍疼的樣子,心思急轉(zhuǎn),想道:“今天是為迎貞之而來,沒帶太多賓客。只有這兩個廢物,怕不是文姓小兒的對手!如果執(zhí)意來強(qiáng),說不得要吃大虧。吃虧不怕,丟了臉面太是不好!”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計上心來,“……,罷了,且先忍住這一口氣,待誆了這小兒跟我去亭中后,叫齊人手,把家中的劍客都喚來,再報此兒辱我之仇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