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之下,公交車的強光燈都照不亮十米開外的東西,司機還帶著一副大墨鏡,這和閉著眼開車幾乎沒有區(qū)別,這司機簡直是在打著燈籠進(jìn)廁所--找死,要不是小丫頭死死拽著我,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就他這種漠視自己和乘客生命的行為,我早上去給他兩巴掌了。
我向司機提了好幾個問題,他都答非所問,神神叨叨的跟我鬼扯,我本來還想再多問幾句,看到他臉上的大墨鏡后,果斷打消了念想,生怕他跟我說話時一分心,撞上路邊的墓碑。
但我不說話,不代表大墨鏡不說話。
短暫的沉默過后,他忽然開口道:“這列車上本該有20名乘客……”
我在心里數(shù)了一遍,這列公交上一共有40個座位,左邊的20個紅色座位只剩一個位置,而右邊的黑色座位,則只坐了我和秦煜兩人。
加起來,是21個人。
聊得火熱的乘客,幾乎是在一瞬間,沉寂了下來,將目光投向黑衣阿婆旁邊的那個空座位。
“但是現(xiàn)在,車上卻有21名……這趟公交上,有一名不屬于這里的人……”
轟的一聲,公交車上仿佛炸開了鍋,每名乘客臉上都露出狂喜的神情,瘋狂的嘶吼道:“我,我不屬于這里,我不屬于這里!”
嘈雜的聲音,吵得我耳朵生疼,但秦煜卻還是低著頭,仿佛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常。
“怎么了小煜?哪里不舒服嗎?”
從上車以后秦煜就一直正反應(yīng),這可不像小丫頭活潑積極的性格,讓我有些擔(dān)心。
“沒什么,有些暈車,休息會兒就好了,不用擔(dān)心我?!?br/> 小丫頭用衣領(lǐng)遮住臉,聲音微不可聞,像是怕被什么人認(rèn)出來一樣。
“夠了。”
透過后視鏡,能看到大墨鏡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你們都說自己不屬于這里,亂七八糟的,我怎么知道誰究竟不屬于這里,你們一個一個來,誰的理由最充分,我就讓誰下車。”
“我,我先來?!?br/> 就在一群人皺眉沉思的時候,最后排的那名黑衣阿婆忽然說話了:“我老太太這一輩子,除了不吃齋以外,真跟廟里的尼姑沒兩樣,一顆菩薩心腸,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但好人沒好報,就連老天爺都跟我老婆子過不去啊……”
黑衣阿婆一把鼻涕一把淚,邊哭邊訴說道:“我家兒子沒本事,快四十歲才娶上媳婦,又過了五年才懷上胎,娃娃出生的時候,又趕上媳婦難產(chǎn),我在門口求菩薩保佑,把頭都快磕破了,結(jié)果娃娃保住了,媳婦兒卻因為失血過多死了?!?br/> “你說千辛萬苦,可算折騰出來這么一個娃娃,給我老牛家續(xù)了命,這娃娃我老婆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掌心怕揉碎了,但千怕萬怕,娃娃還是出事了!”
“那天我去山上的廟里燒香,給娃娃祈福求平安。留他一個人在寺廟的大院子里逮蛐蛐玩,但,但我真是沒想到,娃娃一個人會偷偷溜出寺廟,我把院子里外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他的蹤影?!?br/> “最后,最后還是全村人一起找,才在河邊找到了他的一只鞋子,那條河的下游,可是一條幾十米高的瀑布??!老太婆我當(dāng)時就暈過去了,娃娃他爹在河下游找了三天三夜,也沒找到娃娃的尸體?!?br/> “你們說,我這一輩子還不夠慘的嗎?結(jié)果到頭來還要讓我坐上這班車,送我到‘那個地方’去遭罪,我老婆子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啊。司機師傅,您行行好,就讓我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