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里的夜,根本沒有電影里的那么明亮,失去了燈光師,為了節(jié)省電力,也基本不在晚上開燈,整個基地如荒蕪的死城一般。
池芯檢查了一下空間里的槍支庫存,覺得夠自己折騰的,摸著黑來到圍墻入口處。
“什么人!”
幾道探照燈的光向她臉上照來,池芯瞇了下眼,聽到那邊說著“放下手!”“是女神!”……探照燈的光很快消失了。
有人很快到她面前來,聲音十分諂媚:“池姐怎么黑燈瞎火的出來了?要出基地嗎?”
池芯被他殷勤的態(tài)度驚了驚,只來得及低聲“嗯”了一聲。
l基地建立之初,為了保護幸存不多的人類,四面八方都被高墻圍起,有人時刻監(jiān)管。
郁襄和戰(zhàn)士們都不算基地里的人,就算出去了也沒有人在意。
池芯都做好要和守門的人干一仗的準(zhǔn)備了,卻見對方壓根沒有阻攔的意思,直接回過身招了招手:“開門!讓池姐出去!”
池芯:“不用登個記什么的?”
“不用不用?!蹦侨死^續(xù)殷勤,“池姐是想再調(diào)查一下那個傳說中的厲害東西嗎?”
“嗯。”池芯又應(yīng)了一聲。
她已經(jīng)把自己拽出“厲害東西”當(dāng)幌子給忘了個干凈,但既然能出去,他們怎么說就怎么是吧。
那人笑意更盛,親自將池芯送到了門口,目送她出去,還滿含深情地叮囑:“池姐要小心啊!當(dāng)然以池姐的身手,稍微小心一下就好了?!?br/>
池芯渾身起雞皮疙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基地門前。
想到被她拋棄在基地里的蕭黎和景修白,她在心里雙手合十,默默道了個歉。
她爽約了。
白天在三人一對信息,意識到郁襄和五個戰(zhàn)士竟然同時消失,一天一夜都沒回來,三人同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
“郁襄雖然跳脫,喜歡冒險,但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當(dāng)時景修白遲疑地說,“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向,只有可能是他覺得行動的理由不好意思和人說?!?br/>
“我的戰(zhàn)友們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笔捓枘樕嫌兄蟮睦Щ?,“他們有可能是一起行動嗎?”
景修白:“不排除這個可能,如果他們在基地內(nèi)還好,如果他們出去了……”
一直沉默的池芯說:“那就去找他們吧?!?br/>
他們在基地里找到快要天黑,本就不抱希望的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于是景修白提議,明天借一輛車,去基地外的附近找一下。
但是池芯為了任務(wù),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跟著他們一起行動。
于是她當(dāng)天晚上就溜了出來。
她的想法很簡單,原本還不知道郁襄留在基地里,她出來招惹喪尸該怎么讓他看見,現(xiàn)在反而恍然大悟。
既然郁襄就在基地外,那她到時候一放求救信號,他一定就能看到了。
自以為摸透劇情套路的池芯美滋滋。
在電影里,池芯需要前往的地方是原l市中心的一家百貨商場,目的是……再取一些化妝品和漂亮的衣服。
池芯黑線。算了算了,去多拿一些物資也是好的。
可是走了幾步,池芯停了下來。
當(dāng)時為了避免被喪尸圍攻,基地特意建在了市郊區(qū)的位置,現(xiàn)在她該靠什么去那個商場?
她舉目四望,在這個破敗空曠的街道上,只有滿地被遺棄的車輛,遠(yuǎn)方隱隱傳來喪尸的嘶嚎。
一輛路虎出現(xiàn)在視野里,流暢威猛的車身讓池芯眼前一亮,她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繞過了路虎,從它后面的草叢里扒拉出來一輛臟兮兮的共享單車。
小藍(lán)車的氣還挺足,池芯用肚子壓在車座上試了試,滿意地掏出槍,對著鎖開了一槍。
隨即她飛身上車,一溜煙奔離了原來地方,剩下幾只被槍聲吸引來的喪尸,迷茫地打轉(zhuǎn)。
池芯雖然不會開車,但自行車技還是不錯的,她單手控制著車把,右手舉著槍,時刻提防著路邊的喪尸。
當(dāng)有喪尸出現(xiàn),她盡量不去依靠肌肉的反射,而是靠自己去瞄準(zhǔn)和射擊。
路上的零散喪尸成為了她的天然靶子。
池芯前期還覺得十分順利,但是當(dāng)?shù)缆窛u漸狹窄,她開始進(jìn)入市區(qū)時,逐漸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l市之前好歹是個三線城市,不算特別繁華,但人口密度也不算低,但她一路過來,卻沒有遇見很多喪尸,讓系統(tǒng)不用開技能,她自己就全能搞定。
喪尸都去了哪里?
不會為了劇情設(shè)置,都專門埋伏在商場附近,就等著她去招惹吧?
越接近目的地,池芯越覺得這個匪夷所思的猜測十分靠譜。
商場的樓頂已經(jīng)隱約在建筑群中冒出了頭,再拐過兩條街就到。
周圍不再是一片死寂,喪尸的吼聲和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的咯吱聲逐漸響起,隨著目標(biāo)的接近,越來越大。
池芯拉住剎車,眼里露出些許不安。
這些喪尸要不要這么敬業(yè),她還沒到,就迫不及待地等在商場里了?
那她要不要現(xiàn)在就放求救信號,會把郁襄召喚過來嗎?
“那么大一個尸群就在那,你居然想原地撤退?”系統(tǒng)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可都是分啊,你想清楚。”
池芯猶豫了一下,還是一蹬腳蹬,向商場門口趕去。
吼叫聲越來越大,池芯壓抑著險些要跟吼聲同頻的心跳,騎過拐角,看著眼前的一幕屏住了呼吸。
層層疊疊的喪尸包圍在商場的門口,它們嘶吼著,沖撞著,擁擠著商場的卷簾門,那層脆弱的門已經(jīng)出現(xiàn)褶皺,很快就要被攻破了。
這是怎么回事!
池芯差點調(diào)轉(zhuǎn)車頭就跑,如果不是從嘶吼中隱約傳來的,屬于人類的怒吼聲的話。
池芯猛地回過身來。
一片黑暗中,差不多在商場第五層左右的位置,隱隱出現(xiàn)了槍火爆裂的火花,有男性的怒吼夾雜在尸潮聲中,一旦聽到了苗頭,就再也無法忽視。
不是吧?!
想到消失的郁襄和戰(zhàn)士們,池芯梗住口氣,幾乎要罵出聲。
但她生生又咽了回去。
在距離尸群這么近的位置,她不能吸引它們的注意。
就在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車,想要找路進(jìn)入商場之時,就聽見一陣“滋啦——轟!”的巨響。
喪尸群沖破了卷簾門,它們以群眾搶菜一樣的架勢,爭先恐后地滾進(jìn)了商場。
系統(tǒng)尖叫:“你的分!你的分!”
我的分!我的……分什么分!男二小命不保!
池芯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她顧不得掩蓋蹤跡,繞過被喪尸包圍的正門,直直地沖向側(cè)方的消防樓梯。
然而喪尸無孔不入,狹窄鏤空的消防樓梯也被它們占據(jù),聽到有人過來,它們齊刷刷地扭過頭來。
一片暴突潰爛,缺斤少兩的臉面向池芯,讓她心臟一停,差點想吐。
“給我滾……都滾?。?!”
池芯顧不得練習(xí)槍技,對著嚎叫著撲來的喪尸一頓瘋狂射擊,和之前一樣,只要是射出的子彈,必定會擊中一只喪尸的頭。
清理完路口,池芯忍住惡心,一邊扳機不停地瞎射,一邊深吸口氣,對著樓梯口就沖了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池芯幾乎眼睛都不敢睜,只顧一路飛奔,想要碰觸她的喪尸,不是被一槍爆頭,就是被她反射性一腳踹下了樓梯。
就這么猛沖了三樓。
咔嚓。
又,又來了。
池芯甚至苦笑都笑不出來,內(nèi)心毫無波動。
沙/漠/之/鷹威力大,射程靈活,但它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彈夾量少。
這種情況也來不及更換彈夾,池芯將它滑入空間,沒有過多思考,反手抽出腰間的軍刺,夜里寒光一閃,戳爆了撲過來的喪尸眼眶。
就這么趕到五樓時,她已經(jīng)身上染血,心里的恐懼都已經(jīng)麻木了。
清理完身邊的最后一只喪尸,看著緊閉的消防門,池芯對準(zhǔn)鎖扣,一把將軍刺戳了進(jìn)去。
這種鎖的級別自然不能和武器庫的相比,池芯抬腳一踹,消防門頓時向里彈去,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池芯迅速地將樓內(nèi)的情況打量一番。
在看到琳瑯滿目的化妝專柜,以及各種末世前如雷貫耳的大牌之后,池芯愣了愣。
這不就……巧了。
不知道郁襄那幾個大老爺們?yōu)槭裁匆獊淼竭@個地方,池芯感到心中有一股怒氣在逐漸升騰。
她抿了抿唇,眼神變得蕭殺起來。
來到這層,人聲和射擊的聲音更加明顯起來,池芯短暫地判斷了一下,循聲沖向聲源。
此時郁襄這邊,正在進(jìn)行一場殊死搏斗。
“要不行了!我沒子彈了!”一個人射出了空槍,憤恨地咒罵一聲,用槍身軀擊打喪尸,同時大聲喊道,“我們需要撤離!”
“我們早就應(yīng)該撤離!”另一人沙啞激憤的聲音,“但是這他媽的怎么撤!”
在意識到大樓被喪尸包圍之后,他們負(fù)隅頑抗了許久,直到彈藥將近,才躲藏起來商量對策。
但是將近兩天的時間過去了,彈藥只會越來越少,他們迫于無奈,只好選擇強行突圍。
然而,喪尸群的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們的想象,他們竟然連樓梯口都無法抵達(dá),眼見著大群的喪尸從樓下再次涌上,氣氛終于陷入了絕望。
“郁襄,我們該怎么辦?”有人聲音疲憊,連續(xù)兩天的高度緊張,幾乎榨干了所有人的精力。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他們一邊擊殺喪尸,一邊沉默地等著郁襄的回答。
是他組織的這場行動,如今行動即將失敗,也該由他來發(fā)號最后的施令。
郁襄英俊的臉上陰云密布,再看不到一絲玩笑的神色,他喘息著用一只手射槍,另一只胳膊無力地耷拉下來,顯然受了重創(chuàng)。
聽到詢問,他扭過發(fā)白的臉,認(rèn)真地看了一圈奮死拼殺的幾人,啞聲說:“是我郁襄對不住各位了?!?br/>
“這話就不用說了?!币恢背聊哪侨碎_口就是粗重的喘息,“都是兄弟們自愿參與這次行動的,若是真死在了這里,也算是命?!?br/>
“是!”“沒錯!”
幾個漢子應(yīng)聲。
“如果真命不好挺在了這里,也算是為女神而死吧!”想起幾人來這里的目的,有人慘笑著安慰。
郁襄抿起了唇,他靠在墻上,目光發(fā)狠,手中子彈不要錢一樣,一顆接一顆地射向喪尸。
他槍法很好,這幾個人槍法都不錯,但他們的子彈都逐漸告罄,應(yīng)付不來這無窮無盡的喪尸,他也一樣。
有更密集的腳步和嘶吼從樓下傳來,短短的五層樓,幾人猶如站在地獄的入口處,聽到的是惡鬼的嘶嚎。
莫非這就是他郁襄的命了嗎?
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不可能有任何奇跡的發(fā)生。
最后一顆子彈打空,郁襄絕望地閉上了眼,死死握著身上背包的帶子。
好幾只喪尸同時向他撲了過來,郁襄咬著牙握緊拳,猛地睜開眼沖喪尸擊出!
他的拳凝滯在了半空。
不止郁襄,所有人的表情都一下子陷入了呆滯。
要攻擊郁襄的那幾只喪尸動作停住了,幾秒之后,齊齊從肩頸處斷成了兩半。
在它們后面,露出了池芯面無表情的臉。
她白皙的面容上染上幾分血跡,在透明落地窗前,清透美麗,卻滿身殺伐,手中軍刺上的血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猶如月下修羅。
所有人如黑夜般死寂的瞳孔里,驀地亮起了名為希望的光。
他們望著池芯,猶如看到了天神降臨,即使她滿身血跡,眼神冷酷而兇煞。
“池……池芯?”
郁襄嘴唇哆嗦著,幾乎不敢念出這個名字。
他以為這是自己在臨死前產(chǎn)生的幻覺。
但是池芯瞥過眼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還沒死,就動起來?!?br/>
池芯緊趕慢趕,一過來就看到男二閉眼仿佛要原地等死的姿態(tài),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
她一個爆沖,迅速解決掉其他幾人身邊包圍的喪尸。
她守在樓內(nèi)的樓梯門前,一個人足以抵一個軍隊,下手招招狠厲,沒有一分力氣浪費。
“關(guān)門!”
郁襄反應(yīng)過來,大聲讓其他呆住的人來幫忙。
幾個男人齊心協(xié)力,在池芯料理沖進(jìn)來的喪尸的工夫,將樓梯口的門重重地關(guān)上了。
最后一只喪尸被池芯砍掉了頭,站在一地的尸體和腥臭中,只有喪尸撓門的聲音分外清晰。
“池芯,真的是你?!?br/>
郁襄陰郁的臉上,露出夢幻般傻乎乎的笑容,他看著池芯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眼中亮得驚人。
池芯想給這個膽大妄為的家伙一巴掌,再把他提起來控一控腦子里的水。
但看著他慘兮兮的樣子,握著軍刺的手動了動,還是忍住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沒人被咬吧?”她撇過頭,將其他幾人都打量個遍,才回過來看向郁襄,“胳膊怎么回事?”
“池姐,郁哥是為了救我,從樓上滾下來了。”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小伙子說,他滿臉血污,看著池芯的表情,和末世前見到偶像的追星少女差不多。
就說了這么一句話,小伙子臉都漲紅了。
其他幾人看了看他,眼里竟然有幾分羨慕。
能和池芯搭話,是他們多少人的夢想啊。
“不算什么,那不算什么?!庇粝鍞[了擺好的那只手,臉上還帶著傻乎乎的笑,“池芯,你是來救我們的嗎?基地其他人呢?”
經(jīng)他一提醒,大家才意識到可能有其他人,頓時興奮地向四周看去。
“做夢呢?你們私自跑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來,和誰說了?基地又沒有千里眼,誰會想到來這里救你們!”不提還好,一提這話茬池芯又有些氣怒攻心。
她幾乎指著郁襄的鼻子:“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不知道嗎?你自己作死就算了,還非要拉上其他人?是覺得黃泉路上太孤獨了,找人為你送葬再順便做個伴嗎?”
這一頓劈頭蓋臉,讓郁襄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化為可憐兮兮的表情。
“咳,我……”他哽咽了一下,完好的那只手解下身上的背包遞了過去,小聲說,“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開心……但我們來是為了這個的。”
池芯接過來,疑惑地看了眼其他人。
幾個大男人都露出狗狗一樣的表情,對著她瘋狂點頭。
方才她雖然罵的是郁襄,但無疑將其他幾人都帶了進(jìn)去,一群人被一個比他們瘦小許多的小姑娘罵得頭都不敢抬。
看池芯打開了背包,幾人都露出期待的表情。
池芯頂著目光,向背包里看了一眼。
她的目光凝滯了。
粉底液,護膚水,精華乳液……
五樓里每一個出現(xiàn)的牌子,基本這里面都能找出一兩個。
“這不是……想你一直挺喜歡這些東西的?!庇粝逡娝樕系呐瓪庀Я?,連忙打蛇隨棍上地解釋,“我們都是一群糙老爺們,也沒人懂,基地里也沒有,這不就想著出來給你找一些,誰想到這么背,居然被喪尸圍攻?!?br/>
池芯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難言的神色:“你們九死一生,就為了這些東西?”
“咳?!币粋€身形高大的男人臉頰泛紅,“女……池姐你救過我們,我們也沒什么好報答的,郁襄說你喜歡化妝品,末世里這些東西不好找,這才犯了傻?!?br/>
“但我們不后悔!”那個年輕人說。
“對,不后悔!”
“為池姐找東西,我們心甘情愿!”
池芯捏緊了手里的背包,看著這群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該說,果然是劇情的不可抗性嗎?
她的確來了商場,郁襄也的確出現(xiàn)并且受傷了,化妝品也的確到了她的手里……
一股命運的不可違抗感籠罩了她。
“走吧。”她也沒了怒氣,指向她來的方向,“那邊有外置樓梯,喪尸已經(jīng)被我殺得差不多了,我們走那邊?!?br/>
她順勢將背包交給前來拿的一個戰(zhàn)士,看幾人又變得呆滯的臉孔,“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