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時候,冰涼的雪花落到池芯的眼角上,之前只是本能地睜開了眼睛,現(xiàn)在徹底清醒了過來。
……她已經(jīng)不怕冷到這個地步了嗎?就快被雪埋了一身,她竟然還能睡得這么香。
池芯對自己無語了一瞬,隨即坐直身子,聽著從四面八方窸窣而來的聲音。
似乎是有人刻意放輕了腳步,趁著夜色和大雪向這邊摸過來。
她感到有些不對勁了。
池芯轉(zhuǎn)過身,扒住大石頭向主角團(tuán)那邊的帳篷望去,想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警覺。
這一探出頭,就對上了景修白的視線。
他正從帳篷里探出身子,轉(zhuǎn)著頭靜靜地看著池芯,眼里沒有任何驚訝。
池芯:……
池芯:?。?!
她倒抽口氣,立刻下意識地縮起脖子,將自己蜷縮回大石頭的后面。
怎么辦怎么辦被發(fā)現(xiàn)了……!
池芯懊惱地捶了捶腦袋,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是對情況的擔(dān)憂壓過了社死的絕望。
她重新探出頭,看到景修白并沒有向她這邊走,也沒有多關(guān)注她,而是將視線落入前方濃郁的黑暗中。
樹林簌簌,潛藏著令人不安的東西。
景修白畢竟不是郁襄,不會問出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
不得不說,他的反應(yīng)很好地救了池芯一命,讓她從不可救藥的尷尬中緩解過來,能夠安下神色,專心應(yīng)對眼下的狀況了。
見她不再像個小烏龜一樣,只會將自己縮起來,景修白默默收回了不動聲色的目光,眼里流露出一絲隱晦的笑意。
那些人在靠近。
首先出現(xiàn)的不是人,而是從暗處響起的砰砰幾聲,池芯渾身的肌肉條件反射地繃起,但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種場合壓根用不著她出面。
景修白神色不變,抬起一只手微微一動,以他為中心,一道藍(lán)色的光弧瞬間擴(kuò)散,周圍的空氣霎時凝結(jié)。
向他射出的子彈在接近他身體的前一秒被冰凍在了原處,化為幾顆毫無作用的鐵疙瘩,啪啪地落到了地上。
這冰天雪地,甚至還在下雪的天氣,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天然的戰(zhàn)場。
他的異能,好像又精進(jìn)了。
池芯回憶著以往幾次見到景修白施展異能的情形,在心中做出了這個判斷。
看來經(jīng)過鳳濮山一站,得到進(jìn)步的不止她一個人。
池芯虛虛握了下拳。
這一手似乎嚇到了潛在的敵人,他們沉寂了片刻,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池芯正靜待他們打算做什么,一陣明顯的腳步聲從她身后傳來。
被發(fā)現(xiàn)了?
池芯挑了挑眉,她和景修白對視一眼,再次縮回了石頭后面。
她抱著雙臂蜷縮著坐下來,抱著包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
冰涼大片的雪花不斷地落下,幾秒鐘的工夫,就將她全身覆蓋上了一層薄雪。
讓她看起來猶如一個被拋棄的小可憐,弱小而無害。
粗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來到她面前的時候明顯地愣了愣。
“這個怎么辦?”
“大概是凍死了,把她包拿走。”
兩個男人低聲交談,其中一個走上前,伸手碰上池芯懷里的包,隨意地一拽……拽不動。
男人正要使勁,就見本來以為已經(jīng)凍死的人,抬起了一張紅潤白皙的臉龐,還舒展眉眼沖他一笑。
他一愣,身后的同伴先反應(yīng)過來,舉起槍就要對準(zhǔn)池芯——
“砰!”
那人手里拿的可能是過去的土/槍,沒有現(xiàn)代槍/□□么好的消聲效果,這一聲猶如地雷爆炸,巨響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池芯被震得耳鳴片刻,郁襄和姜從筠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敵人走入明面,戰(zhàn)斗打響。
她晃了晃腦袋,就著蹲坐的姿勢,高高揚(yáng)起一條長腿,重重一腳踹向面前手還放在她的包上,顯然也被震得頭暈眼花的男人的頭。
“??!”
他慘叫一聲,直接仰面翻倒,效果不亞于被人當(dāng)面敲一悶棍。
池芯片刻不停,在踹翻他的下一秒單手撐地,支撐起她整個身體,長腿劃過一道有力的圓弧,直直地踹向另一個男人臉的正中。
收回腿的瞬間她向前一撲,一把薅過對方手中的槍,簡單地翻了個滾停下來。
她一腳踩上在地上捂著鼻子翻滾的人,舉起剛搶來的槍對準(zhǔn)主角團(tuán)那邊,砰砰射出幾槍。
遠(yuǎn)處正要逃跑的幾人被她這幾槍準(zhǔn)準(zhǔn)射中,哀嚎著趴在了地上。
郁襄先是一愣,隨即大嗓門就響了起來:“池芯!是池芯嗎?這槍法,絕對是池芯!”
……這聲音居然比剛才的槍聲還要大。
“小點聲,你是想招喪尸嗎?”
池芯忍不住,隨手將射空的槍扔掉,撐住大石頭輕盈地一翻身,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池芯!”郁襄和姜從筠驚喜地叫出聲。
池芯僵硬地對他們扯了扯嘴角,心想危機(jī)解決了,她是不是要繼續(xù)社死了?
突然,一聲悶哼從栽倒在地的人中響起,立刻吸引了池芯的注意。
這聲音不是尋常的哀嚎或者呻//吟,極為痛苦的音調(diào)逐漸變成高亢激烈的尖叫。
“什么東西!”郁襄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掏出一個手電筒,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稍遠(yuǎn)處,剛剛被池芯射中的幾個人里,一道輪廓異樣的影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它的上半身是人——這沒錯。
但是從他的腰側(cè)開始,四條馬科動物的腿和身子延伸出來,長長的帶穗子的尾巴甩了甩,頭頂尖尖的耳朵動了一下。
他粗啞地喘息著,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泛著不詳?shù)募t光,正死死盯著這邊。
“那是……什么?”池芯猶豫地問。
來末世這么長時間了,她自問已經(jīng)見過很多奇形怪狀的東西,但是這怪物的結(jié)構(gòu),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看上去有些像半人馬,西方神話里那些。”姜從筠也同樣猶豫。
郁襄:“半人馬?你們在開玩笑么?哪只半人馬會長著那么長的耳朵?!?br/>
“不是馬?!本靶薨椎哪樕弦搽y得出現(xiàn)了一絲不確定,“那好像是半人……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池芯甚至能隱約感受到他那無從安放的舌尖。
于是幾人的視線紛紛移向這只半人……驢。
那只生物踏了踏四只蹄子,發(fā)出的聲音開始變了:“嗯昂嗯昂~”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半人驢一個俯沖,直直地沖他們沖了過來!
池芯喉嚨動了動,如果不是危機(jī)時刻習(xí)慣性的沉默,此刻有句話她一定要說——
“你不要過來啊——!”
郁襄替她喊出了這句話。
他仿佛失去了理智,舉起槍就是一頓噠噠噠的猛射。
然而半人驢似乎沒有和他們糾纏的意思,他猛沖而來,幾人都下意識地不想和他靠近,紛紛四散開來。
這只半人驢如同脫了韁的野驢,也不顧沖他射來的子彈,發(fā)瘋一般沖過了他們,直接向著黑暗奔去。
他不是要攻擊,而是要逃命。
池芯和主角團(tuán)一起怔怔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
“先離開這里?!本靶薨谆剡^神,三兩下將帳篷拆掉,“他們在這慘叫,一定會吸引別的東西。”
其余人都贊同這個觀點,幾人也來不及發(fā)表對于剛才情況的看法,立刻動身向前趕去。
不知道在多長時間里,他們一直在奔跑,沒有任何人說話,直到姜從筠出現(xiàn)明顯體力不支的跡象,池芯側(cè)耳聽了一下,開口:“可以了,這附近沒有東西?!?br/>
幾人這才停下來。
除了池芯之外,其他人都在不同程度地喘息著,飛快地恢復(fù)著體力。
池芯看著眼眸微闔,胸脯在輕輕起伏的景修白,思索著開口:“你早就知道我跟在你們后面,是不是?”
景修白呼吸頓了一下。
郁襄:“什么?”
景修白看向池芯,聲音平靜:“我可以一直當(dāng)作不知道?!?br/>
池芯眼角跳了跳,崩潰地捂了下臉,“你要知道就早說啊,知不知道我費(fèi)心巴力地跟著你們多辛苦?!?br/>
景修白:“我以為這是你的愛好,不好意思打擾你。”
池芯放下手,盯著景修白。
他笑了,他剛才是不是笑了?
“咳?!本靶薨渍拔沂窍?,既然你不想出現(xiàn),那自然尊重你的意見?!?br/>
池芯懷疑地繼續(xù)盯:“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
景修白面不改色:“真的?!?br/>
池芯半信半疑地收回視線。
她沒注意,景修白悄悄瞥了她一眼。
還好,沒有把她嚇走,她還在。
池芯開始應(yīng)付郁襄的嘰嘰喳喳:“我只是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順路了,又不好意思半途插隊而已?!?br/>
“什么叫插隊啊,順路當(dāng)然可以一起走,這路也不是我家開的,你避諱個什么!”
“是啊。”姜從筠滿含期待的眼睛望著池芯,“既然你和我們同路,后面就一起走吧?”
池芯沒有馬上答應(yīng)下來,她沉默片刻,又看向景修白,“我能問一下,你們?nèi)ァ袌觥菫榱耸裁磫???br/>
景修白的神色沉肅下來,“你記不記得之前說過,我們在尋找龍騰基地的路上碰見過一伙人?”
“記得?!背匦军c頭,她還記得是主角團(tuán)順便將前往“市場”買藥歸來的人給解決掉了。
“當(dāng)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告訴你更多信息?!本靶薨渍f,“從他們那里,我們知道了一些事?!?br/>
夜很靜,景修白清冷的聲音自帶一腔正氣,卻不妨礙池芯漸漸瞪大的眼睛。
景修白說,那伙人之前剛從“市場”回來,他們在那里,看到了一些“新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