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這邊進(jìn)行一場久別重逢的感人場面時,另一邊的氣氛卻顯然不怎么美妙。
數(shù)臺直升機(jī)連夜降落到古城之內(nèi),大批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亂象。
一個身形高大修長的男人從其中一架直升機(jī)上下來,銀色的頭發(fā)根根分明,全部背梳在腦后,露出一張輪廓深邃,面若冰霜的臉。
有個矮胖精明的中年男人早就等在了空地上,看到他下了飛機(jī),連忙邁動肥短的小腿湊上前去。
“路易斯大人?!敝心昴腥藳]幾根毛發(fā)的頭頂上冒出細(xì)密的汗水,“您大駕光臨……”
“少廢話。”
冷冷的聲音將他的恭維卡在了喉嚨里。
如果池芯在這里,一眼就能認(rèn)出,這就是她當(dāng)初進(jìn)行過“友好交流”的老朋友。
這位老朋友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不出身受重傷的跡象,一身嚴(yán)謹(jǐn)?shù)暮谏品?流露出幾分禁欲的氣質(zhì)。
他斜眼盯住矮胖男人,“組織將維護(hù)市場這么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你,這就是你交出的答卷嗎?”
矮胖男人渾身一抖,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大人,這次實(shí)在是意外……”
路易斯突然轉(zhuǎn)過身來。
矮胖男人被駭了一跳,他額頭上一滴碩大的冷汗“唰”地就落了下來。
路易斯冷峻的眉眼向他靠近,“不是意外?!?br/>
“大人?”矮胖男人一動不敢動。
“我看,是你在這個肥差的位子上坐久了,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身份?!?br/>
路易斯輕聲說。
從這句話里,矮胖男人聽出了某種可怕的訊號,他倏然瞪大了眼睛,幾乎顫抖地跪在了地上,“路易斯大人!請組織再給我一次機(jī)會!我一定不敢再懈怠了!請組織原諒我這一次!”
他聲嘶力竭,渾身發(fā)抖,一點(diǎn)都看不出這是道上人人敬畏的市場負(fù)責(zé)人。
面對如此凄苦的祈求,路易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對身后揮了下手,“動手?!?br/>
在矮胖男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一顆子彈準(zhǔn)確無誤地射穿了他的眉心。
看著他油膩肥胖的身體倒了下去,路易斯厭倦地抬起腿,直接跨過了他。
“現(xiàn)在這里還有沒有能坐下的地方了?”他冷冷地問。
在一旁一直等候的另一個中年男人連忙賠笑著貼了上來,他小心地瞥了一眼后面地上的尸體,“路易斯大人,被毀掉的只有地下三層的拍賣場,其它地方并不受影響,請大人跟我來?!?br/>
路易斯掀起眼皮,“你是?”
“我是王云貴的助手,我叫錢單?!敝心昴腥宋⑿χf。
王云貴,就是剛才被斃掉的前市場負(fù)責(zé)人。
路易斯瞥了他一眼,“王云貴死了,那現(xiàn)在這里就由你安排吧?!?br/>
錢單愣了一下,眉宇間露出一絲大喜之色,他深深地低下頭,“多謝組織的信任,屬下一定不負(fù)所托!”
正當(dāng)他們要邁步離開的時候,一個手下突然跑上前來,小聲對錢單耳語了幾句。
錢單皺起眉頭:“這時候求見什么,沒看見有大人在場嗎?先讓他離開,回頭再說?!?br/>
那名手下低頭應(yīng)是。
路易斯向那邊看了一眼,本來以他的性格,是斷然不會理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旁事,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有人求見的時候,心中一個隱晦的聲音忽然響起,一股莫名的沖動讓他開口叫住了要離開的那個手下:“等等?!?br/>
那名手下驚愕地回身:“是,路易斯大人。”
路易斯冷聲問:“是什么人?!?br/>
“路易斯大人,只是個老板。”錢單見他對這人感興趣,連忙回復(fù),“是我們的會員,第一針實(shí)驗(yàn)藥劑就是他買去的?!?br/>
路易斯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盯著錢單看了幾秒,錢單就冷汗涔涔地吩咐:“快把那老板叫過來!”
路易斯收回了目光。
求見的人就在空地外等候,不消片刻就被帶進(jìn)場中。
路易斯抬眼打量這個通身儒雅,面容瘦削的男人,壓下心中莫名的期待,“你想說什么?”
“這位……大人,在下林南淮。”儒雅的男人,也就是林老板拱手抱拳,“此次冒昧求見,是認(rèn)為在下手中,也許有些大人會感興趣的消息?!?br/>
“林老板,你也不是什么生人了,有話就趕緊說吧?!币娐芬姿刮kU地瞇起了眼睛,錢單迅速提醒,“現(xiàn)在大人很忙,恐怕沒有時間?!?br/>
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來自路易斯身上的威壓,但林老板居然巋然不動,他只是淡淡一笑,剛要說話,臉色倏然一白,立即以袖掩住口唇,劇烈地咳嗽了幾下。
路易斯冷眼看著他咳嗽,眼里閃過一道什么,“你就是使用我們第一針實(shí)驗(yàn)藥劑的實(shí)驗(yàn)者?”
他沒有用買家,也沒有用顧客,而是直接用冷冰冰的實(shí)驗(yàn)者三個字,殘忍地撕開了蒙蔽所有人的假象。
林老板咳嗽完,唇邊仍然是一抹儒雅的微笑,“是?!?br/>
“第一針?biāo)巹┯需Υ茫绻悴欢〞r注射穩(wěn)定劑,你會死?!甭芬姿拐f。
林老板微笑不變:“我這次來,不是想向大人討要藥劑的?!?br/>
路易斯不說話。
林老板等待了片刻,見他確實(shí)不會再開口詢問,主動說:“我知道貴組織在找一個人。”
此話一出,錢單驚訝地發(fā)現(xiàn),路易斯萬年不動的眉宇間,驀然閃現(xiàn)出一絲激烈的神色。
那是一種隱含著期待,恐懼,以及無法抑制的狂熱的表情,即使只是一閃而逝。
然后就聽見他問:“她在哪里?”
林老板眼神動了動,低聲說:“林某是個商人,如果大人想要得到那個人的信息,可以拿一樣?xùn)|西來換。”
路易斯凝視他片刻,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
“此次拍賣會上,將會出現(xiàn)的那支完美藥劑。”
錢單驚愕:“林老板你瘋了?張口就要這么貴重的東西?”
林老板微笑:“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罷了,如果大人不愿,我自然不會強(qiáng)買強(qiáng)賣?!?br/>
“錢單,看來這位老板不太清楚我們組織的行事風(fēng)格?!蹦悄ㄐυ诼芬姿鼓樕现皇求@鴻一現(xiàn),他扭頭看向錢單,“需要我親自向他解釋一下嗎?”
錢單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大人喜怒,我這就讓他離開?!?br/>
他不待路易斯回答,就推搡著林老板向外走,“快走吧林老板,你說你來這一趟圖的啥,聽我的,別再多說一句話?!?br/>
林老板張口欲言,卻又靜靜地合上。他看了路易斯一眼,毫不反抗地被帶出了空地。
“錢經(jīng)理?!彼吐曊f,“如果有可能的話……請隨時來找我?!?br/>
錢單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也來不及回答,轉(zhuǎn)身就向路易斯的方向小跑過去。
路易斯看著他們的背影,眼底彌漫著某種深邃的情緒。
他身旁的屬下輕聲說:“大人,需要全城搜查嗎?”
路易斯收回目光,“查?!?br/>
“是活的還是……”
“只能是活的。”
屬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但是大人,拉斐爾閣下已經(jīng)下令生死勿論,如果這一次再無法抓住零號,恐怕連您都會……”
“執(zhí)行命令?!?br/>
屬下?lián)鷳n的話被路易斯冷漠地打斷,他看向燈火璀璨的城中方向,胸口處的疤痕隱隱迸發(fā)出劇烈的疼痛。
那是一種蝕骨之痛,痛到讓他感受到了活著的感覺。
他望著城中,猶如要從這片燈火中看出池芯的蹤跡,眼中閃動著執(zhí)著到瘋狂的光。
“找到她。”
池芯對自己“老朋友”的到來全然不覺,她此時正沉浸在巨大的驚喜中。
看著身形細(xì)長的青年翻身一躍,就從不高的土墻頂端跳了下來,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他們面前,她想要大叫一聲,卻仿佛有一團(tuán)東西堵在了嗓口,讓她只是向前一步,目光死死地定在了青年身上。
而在一旁,郁襄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叫出了來人的名字。
“容鳳!”
他大跨一步,用力抱住了容鳳的肩,使勁拍了拍他,“好家伙,我以為你已經(jīng)……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容鳳狹長的鳳眼里流露出一絲笑意,他將狙/擊/槍遞到另一只手拿著,騰出手回拍了下郁襄。
他的目光從池芯身上一閃而過,落在景修白和姜從筠身上,“景隊(duì)?!?br/>
景修白:“阿鳳?!?br/>
兩個男人就這樣完成了寡言的會晤。
然后容鳳專門來到了池芯面前。
他和景修白差不多高,都屬于往那一站就能將池芯圈起來的差距,池芯仰頭看他,目光在他臉上的胡茬上停頓片刻,“末世就這么艱難,連個刮胡刀都找不著了嗎?別擔(dān)心,我回頭送你一個。”
原本目光顫抖,有無數(shù)話想說的容鳳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你倒是一點(diǎn)沒變?!?br/>
池芯咧嘴笑了笑。
把氣氛弄得那么傷感干什么,這是久別重逢,又不是生離死別。
不過倒是如她所愿,莫名有些憂傷的氣氛被她一句話搞活了起來。
景修白搖搖頭,“阿鳳,你那邊安不安全?”
以前長久的默契,讓容鳳此刻立即意會到景修白想表達(dá)的內(nèi)容,“安全,我那暫時沒人敢去搜,先跟我來吧?!?br/>
“好小子,這么久不見還是這么靠譜?!庇粝搴敛涣呦У胤Q贊。
看這幫人還是熟悉的味道,容鳳被打磨得愈加粗糲風(fēng)霜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既然已經(jīng)敲定了去處,幾人也不再磨蹭,池芯轉(zhuǎn)過身面向一直被她擋在身后的永寧,蹲下.身,“永寧,別怕,我?guī)汶x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