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冬季,青州又位于北方,刺骨的北風(fēng)倏忽而過,刮得小路兩側(cè)光禿禿的枝條和發(fā)黃干枯的草發(fā)出瑟瑟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凄清。
玉梔背脊上的那層細汗被汗風(fēng)一吹,頓時變得又涼又黏,難受極了。
雖然年紀小,可是玉梔從小便喜歡想事情,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原則。
她覺得自己既然選定了二公子為主人,便不再中途改變,而是忠心侍候二公子,待二公子成長為有能力的人,就自贖自身,借著二公子的勢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玉梔沒有天真到以為在這樣的世道下,自己若是真的自贖自身離了郡王府,能夠安安全全獨自生活——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美貌,既是優(yōu)點,也是最大的缺陷!
下定決心之后,玉梔的心漸漸沉淀了下去,不再怦怦直跳。
她看了看天色,發(fā)現(xiàn)距離傍晚還有一段時間,便打算去翠微居,和二公子說一下馬女醫(yī)交代的事情。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玉梔馬上改變了主意,徑直回小偏院去了。
馬女醫(yī)剛剛用一個金鐲子和一個銀錁子引誘拉攏了她,怎么會沒有一點防備措施?難道就不怕她收了賞賜就去找楊媽媽告狀?
玉梔覺得馬女醫(yī)一定留有后手!
水荇一直在遠遠跟著玉梔。
見玉梔徑直回了小偏院,水荇站在一棵老桂樹后面看了一會兒,見小偏院門口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進出,這才回去向馬女醫(yī)復(fù)命。
眼看著快到傍晚了,天上卻飄起了雪。
玉梔和清茶提著行李,冒著雪去了翠微居。
她們趕到翠微居的時候,兩輛馬車已經(jīng)停在翠微居門口了,阿赤和阿橙正在搬運二公子的行李,見玉梔和清茶過來,阿赤忙道:“行李放后面這輛車上吧,你們兩個人坐這輛車!”
玉梔忙道了謝,和清茶一起把行李放到了后面的那輛馬車上。
裝好行李,玉梔笑著問阿赤:“阿赤,咱們還有多久出發(fā)?若是時間夠的話,我和清茶去向楊媽媽道個別!”
阿赤笑著道:“楊媽媽在外書房和二公子說話,你們過去吧,跟著二公子一起過來就行!”
玉梔忙道了聲謝,與清茶冒著雪跑進了翠微居。
雪勢還小,翠微居的地面上只落了細碎的雪粉。
外書房正房門上錦緞門簾垂了下來。
阿青和一個生得黑里俏的陌生小廝立在廊下。
見到玉梔和清茶過來,阿青忙低聲道:“二公子正在和楊媽媽說話,你們等一會兒吧!”
玉梔搖了搖腦袋,抖了抖桃心髻上落的細碎雪粉,笑瞇瞇道:“我和清茶的行李已經(jīng)裝到車上了,我們是來給二公子請安,順便與楊媽媽道別的!”
阿青見她跟個抖毛的小狗似的,抖得雪粉亂飛,不由抿嘴笑了。
那個黑里俏垂下眼簾,右手握拳抵在鼻端,輕輕咳了一聲,也笑了。
阿青閑來無事,便指著黑里俏低聲介紹道:“他是阿嵐,也是二公子的親隨!”
玉梔微微一笑,屈了屈膝,行了個禮。
阿嵐也拱手回了個禮。
玉梔見還得等一會兒,便抬眼看向庭院。
不知不覺間,細小的雪粉已經(jīng)變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飄了下來,外書房庭院里白楊樹的枯枝上、東西廂房的屋檐上、臺階上、走廊的欄桿上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雪。
阿嵐悄悄打量著正在看雪的玉梔,見她額發(fā)齊眉,烏油油的青絲順滑地垂了下來,一張小臉潔白如玉,大眼睛晶瑩閃爍,端的是美麗得緊,不由莞爾——這么美麗的女孩子,卻偏偏做出方才的可笑動作,跟個小狗似的。
正在這時,屋子里面?zhèn)鱽斫腥说慕疴徛?,阿青忙掀開錦簾進去了。
片刻之后,阿青便走了出來,看向玉梔:“你進去吧,二公子和楊媽媽都在里面!”
玉梔低聲叮囑清茶:“我進去一下,你先在外面等一等!”
清茶點了點頭:“嗯呢,放心吧!”
阿青掀開了錦簾,示意玉梔進去。
玉梔一進正房,便覺得一股夾雜著清幽茶香和薄荷清香的溫暖氣息鋪面而來,又暖和又好聞。
屋子里點著枝型燈,璀璨明亮。
玉梔眨了眨眼睛,待適應(yīng)了屋里的光線,這才定睛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二公子背脊挺直坐在正前方的羅漢床上,而楊媽媽則坐在靠西墻的圈椅上。
她端端正正行了禮:“見過二公子、楊媽媽!”
楊媽媽見玉梔這樣知禮,心下贊賞,便笑著道:“玉梔,你有話要說?”
玉梔這個孩子,從沒有什么廢話,這時候要來見二公子,應(yīng)該是有事要稟報。
答了聲“是”之后,玉梔眼波流轉(zhuǎn),看向林佳和楊媽媽,然后道:“稟二公子、楊媽媽,方才奴婢回小偏院收拾行李,卻被水荇姐姐叫了過去。到了水荇姐姐的屋子,才發(fā)現(xiàn)馬女醫(yī)也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