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長時間,我們一路也沒碰上靳欣所說的牛車,太陽快要落山時,靳欣終于在前面喊著,說前面就到了。我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炊煙裊裊中,一個小山村座落在山谷之中,周圍全是竹林,村邊還有一條溪流,幾個孩子正在溪邊嬉戲,包著頭巾的兩個婦女似剛洗完什么東西,端著盆正往回走。我這才想起了一件事,就悄悄問靳欣,家里都有什么人,哪座房子是她家。
她指著前面說就那一家,我也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哪一家。而半晌她才回答我的第一個問題,說,有阿媽和阿妹。但我沒聽見她提到父親,她不說,我也不好再問。
沿著那條石板路,穿過一家挨著一家的房屋,靳欣帶著我們在村子西邊一戶院落前停了下來,回身看著大家說這就是她家,到家了。一聽說到地方了,姜翠翠一下子趴在李鵬飛后背上,說要是再有一段路可就得背著她了。眾人笑,復又打量這個竹籬笆小院,院落不大,房子也很舊了,但院子里干凈整潔,籬笆上還爬滿了牽?;?,幾只雞悠閑地在院子里走來走去,菜園子邊上有個秋千在風中晃動著,一個小女孩兒手里拿了把菜刀走出屋來,目光生澀地望著院門口的我們。
靳欣招了下手:“丫丫!阿姐回來啦!”
見叫她,小姑娘張著兩只小手跑了過來,到近前一下子撲到靳欣懷里,怯怯地應著:“阿姐……”
靳欣蹲在地上,在丫丫小臉蛋上親了一下,又回身向我們介紹著說這是她阿妹。但我發(fā)現(xiàn)她眼里似有晶亮的東西在閃動,而看她妹妹時,卻看見這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一臉的成熟,手上還沾著菜葉,另一只手上拿著的菜刀上還有菜沫,像是正在切菜。
我們進了院子,靳欣喊著:“阿媽,我回來啦!”
丫丫跑過去把房門打開,自己站在旁邊,一雙大眼睛盯著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尤其是見她姐抱著我的胳膊,她往我臉上多看了幾眼,目光柔和。小姑娘這雙眼睛我似很熟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思忖良久才想起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希望工程”宣傳畫里的大眼睛姑娘。那畫里的姑娘是雙渴望上學的眼睛,而眼前的丫丫呢?她的眼睛里究竟是什么?
往屋里進的時候,丫丫看著她阿姐小聲嘀咕一句:“阿姐,你再做些竹筒飯吧,我去捉雞……”
不等靳欣回答,小姑娘拿著菜刀就走向院子里那幾只正悠閑散步的雞。我一看就明白了,問靳欣,她妹是不是要去殺雞。她點了下頭。我二話不說,回身走向小姑娘,心里卻在想,她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怎么敢殺雞呢。
“小妹妹,咱不殺雞了好嗎?”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突然令我震驚地笑呵呵說:“姐夫你第一次來,咋能不殺雞?”
我頓時懵在了那里,奇怪于這小姑娘怎么會叫我姐夫,性格倒是和她姐有幾分相似,都是這般口無遮攔。其實,山里妹子,哪會有那么多的顧忌和城府呢,想什么就說什么,這沒什么不好,只是,有時讓人猝不及防。
見我愣著,她又回頭笑著說:“還愣著干啥?幫我捉雞呀姐夫!”
我咧了下嘴,但不知為什么沒有制止她叫自己姐夫,卻制止她說不能殺雞,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就行。她拎著個菜刀想了想,又盯著我說:“阿姐春天來信說你要來,特意養(yǎng)了一夏天的雞呢,那……你要是不讓殺就只能吃腌筍炒臘肉了!”
我驚詫起來,靳欣原來早就計劃好了呀,可是,她到底在信里和她阿媽和阿妹說什么了呢?不過,只要她不殺雞就行啊,我可不想因為大家的到來讓那只雞沒了性命。就笑著說那好啊,吃啥都行。然后又看向菜園子,說那里面不是還有青菜嘛。小姑娘呵呵地笑,說:“姐夫那你幫我到園子里摘些青菜吧,院子里有井,摘完菜再洗一洗?!?br/> 我答應一聲就要走,可心里卻犯起了嘀咕,這小姑娘對我似并不陌生嘛,還一口一個姐夫的,雖說自己有些不情愿,卻奇怪地感覺這稱呼很受用,更奇怪的是,自己竟一句都不想解釋。
我剛進菜園子,就聽身后有動靜,回頭一看,見靳欣從屋里走了出來,笑呵呵地和她阿妹說著什么。我正要喊她,見有位中年婦女從屋里出來,站在門口剛要說什么,卻一眼看見菜園里的我,就沖我笑了笑,看著靳欣問:“欣哪,咋讓從文摘菜呢?你這丫頭!”繼而又對我說,“從文,你屋來歇歇腳吧,走了這么遠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