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兒,你可曾聽聞‘仙人’?”
江陵十分不解地搖了搖頭,眼神當中透露出的濃重困惑一時間沒那么容易盡數(shù)消散。
“師父,‘仙人’難道不只是現(xiàn)于傳說之中嗎?莫非這世上真的有神仙?”
云鶴沉默須臾,自嘲一笑。
“仙人,立于九天之上,蒼穹之下的我們熟難觀其浩瀚偉岸。
他們一揮衣袖,山川湖海便消去大半。一舉一動,可堪神跡?!?br/> 未至片刻,他沉吟了一會兒,望著天邊的云霞,神色當中多了些許敬畏。
江陵何曾在他眼中看見過這般神色?
殊不知,世人皆知的武學泰斗,武道宗師,卻也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
“方才與你所說的‘天’,便是仙人。最正宗的劍道,他們不允許任何人打破。
“所謂沉舟側(cè)畔,千帆競發(fā),病樹前頭,方有萬木逢春之象。不有所改變,甚至是突破,拘泥于此,何來劍道萬古長青?”
云鶴痛心疾首,心如死灰。
“可偏偏天道就是這么讓人敢怒不敢言。不過如今想來,人既是如此,又恍談仙人?
誰能允許一個威脅到自己的存在,還保留在這世上呢?”
江陵面色沉重,聽云鶴所言之理,自己的情緒像是也被完全地代入了進去。
他撫摸著手中的那把紫荊軟劍,一時間不知該作何以言。
“太古時期,有一位仙人便執(zhí)著一根枯敗柳枝,只手覆滅號稱擁有“萬年傳承”的天劍宗。
此事雖只在傳說中有之,誰也未曾親眼瞧過,但我卻不同......”
此言既出,江陵側(cè)首望其老者,觀他臉色十分難看,當下也不敢多言,只得聽他慢慢道來。
“我的師父,正是你的太師父。他老人家六歲悟道,二十歲時在天下新秀輩出的年代未嘗一??;晚年甚至觸摸到了武道境界的最后一道桎梏。
然而,就在他將要證道成仙之際,天罰卻如期而至。那一幕,直到現(xiàn)在還縈繞在我的腦海中,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br/> 說這話時,云鶴雙手緊握,指骨節(jié)鐵青之下,亦有不自覺顫抖之態(tài)。
江陵瞧見了,卻并未點破。
“自鴻蒙初辟之時,還有羽化等天之人,然而在太古之后,若要成仙,便是無稽之談。
天若想要殺一個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螻蟻一樣輕而易舉。尤記得當初天上之人對我?guī)煾刚f過的那番話......”
云鶴怒目圓睜,兩眼之中所透露出的凌厲之色,好似要將這方天地給刺穿。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
仙界平衡若破,實屬禍事。
成也武道,敗也武道。九幽之下,汝當自省......”
修道數(shù)十載,而今卻被全盤否定。的確,人世間最悲苦的事情也莫過于此了!
或許成不成仙對于那位太師父來說并不重要,但誰又堪忍一生艱辛孤苦盡數(shù)付諸東流?
轉(zhuǎn)念之,云鶴側(cè)過身來死死地按住江陵的臂膀,眼神當中所流露出的堅定與固執(zhí),后者生平僅見。
“陵兒,倘若有朝一日你觸摸到了‘天人合一’的那般無限接近于天的層次,一定要停下來,不可再進半步!”
還未待江陵開口發(fā)文,身前這一老者便搶先脫口而出道:
“當你踏入那境界之后,天道會察覺到你的存在,甚至是氣息,屆時,滅頂之災(zāi)便會到來!
人是根本不可能與仙人相抗衡的,否則的話,為師早在五年前便邁入‘天人合一’之境了?!?br/> 頓了頓,他輕顫著身子笑對蒼穹,神色之間滿是失意,但同時也不乏對人生的那種悵然若失的失落感。
“武道四大境界,升堂入室,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天人合一。
你當這世間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為何自南楚王朝建立以來數(shù)千年曾出過一位‘天人合一’的人物?
他們看的比為師更加透徹,所幸干脆就壓制住自身修為。即便如此,不貪那‘天人’境界的兩百年陽壽,也有百年好活?!?br/> 江陵聽過之后,對此僅僅只是點了點頭,并未多言,但心里那點不甘心早被云鶴給看了去。
當下,他只得婉言相勸。
“陵兒,你可知,你的太師父在臨終之前,也曾對著那九天之上的存在,道出過一句話?!?br/> “哦?是什么話?”
云鶴眉目一凝,昂首望天,神情之中滿是敬重。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ㄔ赶傻莱?,不欲人道窮!”
這句話,即便是老者不相解釋,江陵自己也足以領(lǐng)會明白。
其中不乏夾雜著這位一代絕世風流人物的愿望與期盼,他是希望武道昌盛,后世能夠有人證道成仙。
奈何天,向來都是不遂人愿的,更何況是親自扼殺希望的仙人。
后世之輩,能有幾人膽敢觸摸天道桎梏?
“陵兒,你一定要聽從為師的話。憑你現(xiàn)在的絕佳天賦以及勤懇努力,三十歲之內(nèi)突破‘爐火純青’之境輕而易舉;十年之內(nèi),必定觀破此間天地,成就‘登峰造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