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昏暗的廚房內(nèi),一盞15瓦的白熾燈突然亮起,黃色的燈光頓時將整個房間填滿。
冬日天黑得較早,才五點半左右,外面天色就完全暗了下來。
“老六啊,你說那河堤我們就真讓外面的人來承包了?”
彭德斌搬了一條凳子坐在廚房門邊,手里捧著一個咬了一半的清明粿,聲音略有些含糊地說道。
“那能怎么辦?”
陸火興放開了手中的拉線電源開關(guān),走到了菜櫥邊,從里面拿了一個干凈的茶杯出來,回身朝彭德斌道,“泡杯茶喝?。堪Γ阏f河堤承包,黃秋茍說的沒錯,我們沒那個實力,。”
“淡一點啊,濃了等會晚上睡不著。”
彭德斌起身擺擺手,幾口將手中的清明粿吃完,隨手將粽子葉扔到了廚房門外的小路,這才回身說道,“老六,話是這樣說了,別人說了回頭找村里鎮(zhèn)里拿不到錢,我們可能還不至于,我家老二之前是有幾個同學在縣里,我記得你也有幾個戰(zhàn)友混得還不錯的吧?”
“有是有幾個,有個還在法院那邊?!?br/> 陸火興從櫥柜里拿了個用餅干箱,從里面撿了幾片茶葉扔到茶杯里,走到灶臺泡了杯熱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就是啊,他們就算說得上話,但也就是后面驗收了,我們拿錢可能不會被卡,稍微容易點,但也說不準?!?br/> “我們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彭德斌音量微微提高了幾分,“這是一個機會啊,老六,你看著我一家人像是平平過日子,我外面還有一兩千多塊的外債啊,你這也有幾十塊吧,你看現(xiàn)在這又是年底了,我再不弄點路子,回頭都得躲著人了?!?br/> “我那個是小事?!标懟鹋d走到彭德斌身邊,伸手將熱茶遞給對方,一起坐下,“再不行,找你老二老三弄點周轉(zhuǎn)下。”
“再不要說這個了?!迸淼卤笄榫w微微激動了起來,“這次我老二要去外省了,老三怎么樣的人你也不會不知道,今年你兒子想升二年級,我也說了,他死咬著不放。這個兄弟啊,分家了就是分家了的?!?br/> “原來是這樣?!?br/> 陸葉在一旁飯桌上,聽著陸火興和彭德斌的聊天,手上的筷子微微頓住。
他這會才算是有些明白,之前在河堤上為什么彭德斌幾次站出來,還看著像是有些在慫恿他老子陸火興,原來是背了債務,生活壓力大,各種想著掙錢。
想想彭德斌明后年就外出打工,恐怕根源也是這個。
這時候的農(nóng)村,條件差一些的人家欠外債簡直不要太正常,除了外出打工之外,本鄉(xiāng)本土真的是很難掙到錢。
如陸葉印象深刻的,就是他上學讀書的費用,一直是家里的很大一筆支出。而且這時候雖是義務教育,可并不像后世減免了各種費用,學雜費不低,小學一學期各種七七八八的費用加起來能達到好幾百塊。
哪怕這個時候很多都是獨生子,或者兩姐弟兩姐妹這種家庭,很多也難以供得上。上學上到一般突然輟學這種情況,在這個時候依舊屢見不鮮。
“看什么呢,快點吃飯。”
葉元秋見陸葉似乎有些發(fā)愣,催促了一句,轉(zhuǎn)頭又滿臉笑容地給正在扒飯的彭凌云夾了一塊五花肉,“凌云,再吃一塊!對了,還要不要吃清明粿?”
“唔唔,不要了?!?br/> 彭凌云小腦袋埋進碗里,大口大口就著五花肉扒拉米飯,看架勢比起陸葉方才還要吃得高興。
“這孩子呢,在家不是已經(jīng)吃過了的,還跑這來又吃上了?!迸淼卤罂粗约覂鹤拥哪?,忍不住罵了一句,“一點臉皮都不要了,貪吃都貪吃得不行。”
“別這么說,吃點飯怎么了,凌云這也是來的湊巧?!比~元秋又給彭凌云夾了塊肉,“小孩子嘛,陸葉也是一樣的,先前都沒上桌,口水就流出來了。”
“嬸嬸家的飯更好吃,肉更好吃?!?br/> 彭凌云抬起埋在飯碗里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米飯沾在了小臉上,突然大聲說了句。
“哈哈哈……”
陸火興大笑了起來,葉元秋更是高興,伸手摸了摸彭凌云的頭,笑著道:“慢點吃啊,沒幾塊了,吃完來?!?br/> 陸葉跟著也是笑了起來,心中又微微不禁有幾分酸楚。
要是再往后個十幾二十年,哪怕是在漢x縣上云村這邊,物質(zhì)條件上去了,大家操心的都是孩子不吃飯怎么辦,孩子挑食只愛吃零食。
“唉——”
一旁的彭德斌嘆了口氣,抿了口茶水,又朝陸火興繼續(xù)起方才的話題,
“老六,這次河堤早先我們是沒收到風聲,但現(xiàn)在是真可以試試看。秋茍叔的態(tài)度你也看到了,他也是不想外面的人來做。你也曉得,79年的時候,村里建那個上云大橋,我也是修過的,現(xiàn)在這條河堤,原來的地基還在,很牢固,我們就是翻修,我們坐下來一人不說多,弄個幾千塊是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