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與大相國寺一墻之隔的錄事巷依舊喧鬧。
錄事是煙花女子的別稱,那么此巷是作何營生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等煙花柳巷之地,便是尋常日子也是客似云來。如今上元節(jié)將至,巷內(nèi)自是不必說了,饒是已夜深至此,巷中還是燈火通明,尋歡客雖有減少,鶯鶯燕燕的攬客聲卻也不絕于耳。
一輛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迅速穿入錄事巷,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之后,停在了巷中一家大宅的后門外。
馬車停穩(wěn),車夫迅速從車轅上下來,狀若無意地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快步去到門口,有節(jié)奏地敲了敲門板。得到了開門的暗號,大門很快左右打開。
車直接駛入了大宅。
車夫才將車停穩(wěn),車廂的門就從里面被推開了。三名黑衣大漢引著兩名頭罩布袋的人下車,隨后為首的黑衣漢子讓一名同伴,扛上車廂里的一大布袋東西,這才引著眾人去到柴房。
卻見黑衣漢子掀開隱藏在柴火堆中的隔板進到一個密室里。
進入了密室,借著密室甬道墻上油燈昏黃的燈光,幾人穿過一條狹長的甬道,眼見快要走出甬道,為首的黑衣漢子停下了腳步,拱手對甬道盡頭道:“屬下乃是車字貳壹,奉明尊之命,帶人來見。”
依照賒刀人的規(guī)矩,加入了賒刀人就會得到一個諢號,用來表明身份。此人的諢號是車字貳壹,車字是代表他是從屬賒刀人旗下車行人員,貳壹則是表明他是車行第二隊的隊正。
聽到他的話,一條人影才從暗中走出,點燃了一根桕燭,借著明亮的燭光冷淡地打量了貳壹一會,確認其身份之后,這人才又悄無聲息地縮回暗中,算是放了行。
此人退回暗處,貳壹心中松了口氣。
剛才這人是半截明尊豢養(yǎng)的啞奴,是明尊身邊的死士護衛(wèi),只要他有那么點行差踏錯,這啞奴就會立刻要了他的命。
啞奴退去,貳壹這才繼續(xù)領人前行。甬道的后面是一個房間,此間的設計很是巧妙,甬道射出的火光剛好勉強照亮房間盡頭的門,不是知曉此處的奧妙的人,壓根不會意識到門外還有個藏人的空間,貿(mào)然闖進這狹窄的甬道里,只有死路一條。
貳壹快步來到門口,恭敬地伸手叩了叩門。少時,門分左右,明亮的光線從門后透出。
貳壹壓根不敢往里看,見門打開,連忙恭敬地欠身拱手:“尊主,人帶來了?!?br/> 他雖是車行二隊隊正,卻是沒資格面見半截明尊的。
遂即明尊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辛苦了,下去好好歇著?!?br/> 話音才落,兩名同樣穿著黑色褐衣,面巾遮臉的啞奴從門內(nèi)出來,接過貳壹所引之人和那口大布袋去往內(nèi)里,接著大門重新閉合。
門后是一個不小的房間,一顆夜明珠懸在房間正中,珠內(nèi)散發(fā)的光芒,將整個房間照得通亮。
相比這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屋內(nèi)陳設可有些太簡陋了,房間左側擺放著一張木質(zhì)禪榻,榻前放著一張略高于禪榻的矮幾,幾上擺著一個棋盤。
半截明尊此時正盤坐在榻上,手執(zhí)白子與自己對弈??茨菢幼樱剖窃诖碎g枯坐了許久一般。又讓人如何能想到,他也不過是前腳剛回來罷了。
眼見啞奴將人和物帶進來,半截明尊將手中白子放下,打量了一番地上的大口袋后,對啞奴比了個手勢。
兩名啞奴遂將二人頭上的布袋取下。
布袋下的人,正是仇道人和陸行兒。
乍然面對眼前的光亮,二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瞇起雙眼,稍稍適應了一會兒,這才看向榻上的半截明尊。
“二位,請坐?!卑虢孛髯鹦χ攘藗€請的手勢,示意二人去到他對面擺放的蒲團落座。
“多謝明尊?!?br/> 仇道人二人沒想到與明尊再見面的過程會如此繁復,但也總算是在刀尖上走過的人,還能暗自鎮(zhèn)定心神。
“奉茶?!钡人俗?,明尊又吩咐啞奴奉上茶水。
室內(nèi)只有四名啞奴侍奉,能隨侍左右,這些人必然是半截明尊信重的手下,這讓仇道人對這四人頗為在意,趁啞奴上茶的功夫,仔細地打量這幾名啞奴。
此四人都以黑布遮臉,唯有眼睛和額頭露在外面,面容是看不到了,但以仇道人的老道江湖經(jīng)驗,能夠觀察的地方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