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印的蹤跡一直都在,事實證明,這個僅僅年過而立的青年,擁有著強大的自信,一方面,他也沒有時間去消除痕跡,另一方面,他有些張狂地不屑于去減少痕跡的產(chǎn)生。
又是兩個時辰,夜深了,四野遼闊,暮秋的風吹在身上,有些寒冷。
王獨的心中有著一腔熱血,只是他還是有些惱怒地想到: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怎么會遲遲追不上?
他現(xiàn)在對蘇印的痛恨,已經(jīng)讓他忽視了最最基本的事實——蘇印比他們可是先出發(fā),即使他們二十多人的戰(zhàn)馬都是挑選出來的整個軍隊之中百里挑一的良駒,也不太可能憑借一天就可以追得上蘇印。
這一夜,一無所獲,而蘇印的痕跡,依舊向著北方延伸。
叛國者的蹤跡,看得王獨心中的火越來越盛,他一想到那條蹤跡就這樣一直延伸到突兀人那邊,他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把蘇印千刀萬剮,五馬分尸。
又是兩個半時辰過去了,東邊的光破開微茫,因為仇恨而絲毫沒有感覺到疲憊與困意的二十多人才意識到,新的一天了。
隨著天光的越來越盛,景物漸漸明晰,一望無際的四野,漸漸入了他們的眼簾。
春風望野闊,秋痕入夢遙。
遠處的大地有些起伏,稀稀落落幾乎要消失蹤影的枯草綿延無盡,一直到天地相接之處。
那天地相接之處,還有一個因為國仇家恨的沖刷而顯得有些寂寥的騎在馬上疾馳的身影。
他是蘇印,北唐成武將軍,昔日北唐禮部侍郎蘇餉獨子,現(xiàn)在北唐的敵人、叛國者。
于他自己而言,他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于北唐而言,他只做了現(xiàn)在的叛國這一件錯事,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很少做錯事,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講不做錯事的人,已經(jīng)一無所有、無家可歸、人人得而誅之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
所以,他叛逃到突兀的身影,并沒有任何人所想象的那種逍遙與無恥,反而有些可憐的落寞與孤獨。
冤冤相報何時了。茫茫山萬重,夢醒身是客,已蹉跎。眼見長河日落,人道是滄海桑田的寂寞,劍在黃沙里磨,可是舊時明月曾照我。
他現(xiàn)在只走自己的路,他做了虛偽的成武將軍、北唐的英雄好多年,他現(xiàn)在想要做自己了,然而,他依舊迷茫彷徨,不知去路,他要和突兀人一起毀滅大唐嗎?或者他要客死他鄉(xiāng),不再參軍嗎?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準備好了復仇,卻并沒有做好復仇之后的準備,就這樣叛國了,成為了北唐的罪人。
在他的后面,很遠的地方,幾里之外,二十多北唐鐵騎跟隨著鎮(zhèn)武將軍王獨,奔跑在追殺他的道路之上。
王獨看到了遠處隱約的身影,但是他很清楚地確定,那個人,就是蘇印,就是那個小子。
在從前,看到那個身影,他的臉上就會浮現(xiàn)出欣慰的笑意,覺得后生可畏,大唐擁有晉王李顯岳,擁有蘇印,還有很多其他的嶄露頭角的年輕人,是大唐的福音,只要有他們在,大唐能夠安定很多年,可是現(xiàn)在,因為命運的捉弄,他對那個身影的感情,只能是痛恨,而且是痛恨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