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派軍中大夫仔細查看了幾人的傷勢,窖生胳膊上的傷口因用力過猛而破裂,經(jīng)過大夫止血包扎后便無大礙;李如梅受了幾處傷及皮肉的擦傷;李如樟雖然自城頭高處摔下,卻也并未傷筋動骨,只是覺得有些頭昏腦漲,好在他年輕力壯,一會兒便恢復(fù)了大半,料想自己靜心調(diào)養(yǎng)一段便無大礙。
李如松專門安排了一個單獨的營帳,讓窖生和李如樟、李如梅在此靜養(yǎng),并傳令務(wù)必等到他們徹底復(fù)原后才準出來,并且嚴厲地警告他們?nèi)齻€,未得將令而擅自出戰(zhàn)之罪暫且記下,并且三人連坐,三人中有一人未到期限擅自出了這個營帳,則將三人兩罪并罰,各重打三十軍棍,說完便帶著李如柏匆匆離去,只留下一名軍士在營帳外守衛(wèi)。
營帳內(nèi)只剩下窖生和李如樟、李如梅,三人面面相覷,無奈之下便在各自的床上倒頭躺下,一時之間卻都無法入睡。
李如梅忽然對窖生道:“小四川,我估計一會便有一人會闖進營帳,無論他說些什么,你只管假裝熟睡,千萬別搭理他?!?br/> 窖生一聽問道:“他是什么人,為什么不搭理他?”
李如梅故作神秘,不再說話,李如樟則插口道:“一個天生殘障之人?!?br/> 窖生疑惑地問道:“天生殘障之人?”
李如梅一聽四哥說話,搶著笑道:“可不是!天生不長腦子,你說算不算是殘障之人?”
說罷和李如樟兄弟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果然過不多時,三人便聽營帳外一陣吵嚷,睜眼看時,卻是一個極為魯莽的漢子不顧門外衛(wèi)兵攔阻,手里抱了一個酒壇子和兩只熏雞硬闖了進來,高聲嚷道:“四哥、五哥!快起來喝酒!”
如樟、如梅假裝熟睡,緊閉著雙眼并不答話。
由于事先通了氣,窖生也假裝睡覺,偷眼看時,卻見是一個如煤炭般烏黑精壯、穿了一身游擊參將裝束的人正站在營帳中叫嚷,那人見床上三人熟睡,一邊大喊大叫,一邊來到桌子前將酒菜放到桌子上,回頭嚷道:“你們幾個再不起身,我就要罵娘了!”
話音剛落,便見到李如柏怒沖沖地進了營帳,指著黑將官罵道:“李寧,還反了你了!竟敢不遵將令擅自闖入,你要造反嗎?”
那參將一見李如柏頓時沒了脾氣,耷拉著腦袋快步走出營帳,經(jīng)過李如柏身邊時,李如柏看準機會抬起一腳便踢在了那個叫李寧的參將的屁股上,那參將挨了一腳跑得更快,轉(zhuǎn)眼便沒了蹤影。
李如柏環(huán)視了床上躺著的三人,哼了一聲道:“別裝了,趕緊睡,一會兒晚上有好東西招待你們?!闭f罷轉(zhuǎn)身也出了營帳。
李如柏出了營帳以后,如樟、如梅、窖生三人放聲大笑,窖生問道:“剛才那個黑參將是誰?倒是有趣?!?br/> 李如梅笑著說道:“這伙計叫李寧,是我們家的家將,從小便和我們兄弟幾個一起長大,情如兄弟,這小子哪都好,打仗勇猛,為人仗義,就一點,沒腦子。從小就沒少和我們一起闖禍、挨鞭子?,F(xiàn)在長大成人了還是一個樣。行了早點睡,晚上好吃東西!”
三人也不知睡了多久,窖生和李如梅先被一陣腳步聲驚醒,睜眼看時,見是幾個軍士端了食盒送晚飯來了。窖生和李如梅早已覺得饑腸轆轆,見到晚飯送了過來自然樂不可支,兩人一翻身從床上坐起,卻見幾個士兵身后,李如柏親自端了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李如梅調(diào)侃道:“二哥,怎么,仗打輸了,大哥罰你做了伙夫?”
李如柏沖著李如梅使了個眼色,李如梅向外看去見李如松手里抱了一壇瀘州大曲走進了營帳,連忙來到李如樟床前,輕輕推了推李如樟說道:“四哥、四哥,快醒醒,大哥來了!”
李如樟也醒了過來,聽聞大哥來了,便和窖生、李如梅三人垂手站立在一旁。
李如柏讓士兵將菜肴都擺放在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隨后也將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李如松坐在了桌前,也示意李如柏他們坐下。于是四人都坐到了桌子前。
李如柏指著自己端進來的食盒,笑盈盈地問窖生道:“窖生,猜猜看,里面是什么好東西?”
窖生搖了搖頭,李如柏又看了看如樟、如梅,笑道:“如樟、如梅,你們今日是和窖生沾光了,這可是大哥親自下廚做的,你們?nèi)齻€小子可有口福了!”
如樟、如梅喜道:“二哥,這里面究竟是什么好吃的?快給我們看!”
李如柏打開了食盒,一股異香馬上在營帳內(nèi)彌漫開來。如樟、如梅、窖生一起向食盒內(nèi)看去,食盒內(nèi)是臘肉和一個白色方塊一起蒸熟的一道菜。
臘肉是尋常之物,窖生自然識得,但細看那白色方塊時,潔白如玉,豐腴潤澤,卻不知道是什么食材。
一旁的如樟、如梅一看之下不免驚喜道:“熊白!”
李如柏點頭道:“不錯,大哥親手烹飪的熊白蒸臘!給你們?nèi)齻€臭小子補養(yǎng)身體的?!?br/> 如樟、如梅趕緊站起對李如松和李如柏說道:“謝謝大哥、二哥,我們……”
窖生雖然不知道“熊白”究竟是何物,不過也能猜到是極為珍貴難得之物,此刻見如樟、如梅起身站起,便也跟著站了起來。
李如松此刻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示意三人坐下,說道:“什么時候?qū)W得如此婆婆媽媽?莫不是白天被火炮轟掉了身上的什么零碎?”
如樟、如梅、窖生訕訕地坐了下來,李如柏在一旁說道:“你們?nèi)齻€快趁熱吃,涼了鮮香之味便會大減?!?br/> 如樟、如梅也不再客氣,一人夾了一塊那白色方塊放進了嘴里,頓時贊嘆不絕。
窖生也試著夾了一塊放入口中,頓覺香醇鮮美且爽滑細嫩、入口即化。不禁問道:“這熊白味道這么鮮美,究竟是什么東西?”
李如柏笑道:“這熊白呢簡單來說就是黑熊背上的熊脂。常人以為熊掌是極為貴重的珍饈,殊不知這熊白比之熊掌更為美味也更為難得。而今天這熊白更是珍品中的珍品,是取自冬日長白山麓中長眠的黑熊之背,色澤純白無瑕,豐腴肥厚,實在是熊白中的珍品,如此上等之熊白最好的烹飪之法便是配以上好的臘肉一同蒸制,讓臘味的鮮香濃郁和熊白的香醇爽滑水乳交融在一起,是為熊白蒸臘實在是人間極品。大哥已將一對熊掌送到靈州葉夢熊葉大人和梅如楨梅大人處,卻特意吩咐將熊白留給你們補養(yǎng)身體,你們幾個小子的待遇規(guī)制可比朝廷正二品大員還高啊。行了,你們幾個趕緊吃?!崩钊绨卣f完起身離座,朝李如松抱拳道:“大哥,我去準備了?!?br/> 李如松微一點頭,李如柏見了轉(zhuǎn)身出了營帳。
李如松不知不覺就把一碗酒喝完,于是又倒了一碗,霎時間熊白蒸臘的鮮香與瀘州大曲的醇厚酒香溢滿了整個營帳。
李如梅看著李如松笑嘻嘻地問道:“大哥,您這酒好喝嗎?”
李如松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舒聚源所釀的瀘州大曲自然是好酒,但夏蟲不可以語冰。”
李如梅一聽放下了筷子,拉長了臉說道:“大哥,您這么說就不對了。什么叫夏蟲不可以語冰啊,我可也算是酒道中人!”
李如松瞥了李如梅一眼道:“你酒品太差,這瀘州大曲堪稱酒中君子,與你不甚匹配,不說也罷?!?br/> 李如梅轉(zhuǎn)頭對李如樟說道:“四哥,有大哥這么說話的嗎?”
李如樟在一旁聽了笑著說道:“我怎么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br/> 李如梅一聽更覺窩火:“大哥,四哥,按你倆的意思我就只配喝燒刀子、二鍋頭?”
李如樟一邊吃一邊說道:“差不多吧。”
他的話引得李如松、窖生哈哈大笑。
笑過之后,李如松正色道:“行了,別胡扯了,你們?nèi)齻€也吃得差不多了,說說正事吧?!?br/> 如樟、如梅和窖生一聽趕緊放下手中碗筷,正襟危坐地看著李如松。李如松繼續(xù)說道:“你們?nèi)齻€人都參與了今天的攻城戰(zhàn),都說說各自有何看法。”
窖生、如樟、如梅三人面面相覷,隔了一會,李如梅才率先開口道:“報總兵大人,寧夏城城墻堅實厚重,叛軍意志堅決、準備充分,屬下以為不宜強攻?!?br/> 李如松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了李如樟。
李如樟見大哥看著自己連忙道:“叛軍裝備精良,火器配置皆屬一流,且占據(jù)地利,因此屬下認為五弟說得對,我軍確實應(yīng)該避其鋒芒,再圖敗敵之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