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到了月底,月如金鉤,斜斜照著人間。陳輿懶怠等,拿了自己的一件大紅色海水紋的大披風(fēng)給蓮意裹上,大是大太多,可襯出蓮意的身段臉龐格外嬌嫩。
余明、惠久拿雙手在后面拖著披風(fēng)的尾巴,才能不掉到地上。
“也不能總這樣,還是讓人找出小徐妃娘娘自己的來吧?!庇嗝髡f。
蓮意和太子一樣嫌麻煩,“不穿就得了,這天兒也不冷了。”
太子“哼”了一聲,“凍不死你。皮凍掉了你的?!?br/> 蓮意故意向著惠久問:“咱們爺對柔西公主也這樣說話嗎?”
因為知道主子心情不錯,惠久又吃了牛腸,膽子也大,竟然說:“反過來還差不多?!?br/> 余明憋著笑,觀察著陳輿的臉色。沒人注意金北出去了一圈兒,又回來了,手上拿了件同樣是大紅色的羽緞披風(fēng)——他剛?cè)フ襾淼摹?br/> 這時候蓮意看見了,親手去解身上那件的帶子,想換上自己的。沒想到被太子一把捏住了,“偏要你穿我的?!?br/> 說完,他轉(zhuǎn)身到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舊紫色撒金花汗巾子,從正面一把將蓮意樓過去,兩只胳膊穿過蓮意的身側(cè)向后,攔腰來來回回幾次,把汗巾子系上了,把長出來的披風(fēng)從汗巾子縫隙里,一段兒一段兒拉上去,看起來雖然稀奇古怪,可總不至于掉到地上了。
蓮意陪笑謝恩,“謝謝殿下,還是殿下會處置。”
陳輿冷冷地看了一眼金北,“金侍衛(wèi)真會自作主張。關(guān)于徐蓮意的任何一個細節(jié),怎么安排都由我說了算,你亂拿什么主意?”
金北單腿跪下,“臣知罪?!?br/> “算了,起來吧。你們都累了一天了,該歇著歇著,余明惠久替我預(yù)備浴桶。我和蓮意單獨去逛逛。誰都不許跟來。”
眾人皆輕輕答應(yīng)了一聲,陳輿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拿手拎了拎金北手上那件蓮意的披風(fēng),在空中一甩展開來,帶著欣賞的目光看了看,又披到了自己身上。
這件披風(fēng)本來就大,雖則陳輿比蓮意高出將近兩個腦袋,披上也不顯得怪,只是下擺短些,剛過膝蓋而已。
陳輿本來就長得精細,這件女式披風(fēng),倒把他打扮得如花似玉。他看著眾人的目光,也明白了自己穿著的效果,對蓮意勾勾手,“只說不做。那日還說要替我換衣服,這么好的機會不練練手嗎?披風(fēng)是最簡單的了!”
蓮意連忙貼近他身前,兩手從他手里拿過領(lǐng)口穿出來的帶子,還微微踮起了腳。她做這種事少,信心不足,又怕出錯,一邊如臨大敵地系著,一邊從下面往上,一眼一眼偷瞟著陳輿。那股少女的嬌俏勁兒,也是足以讓人心軟。
結(jié)果,蓮意雖然能給自己系,給太子系的結(jié)果,還是做成了個小丑疙瘩。蓮意把二皮臉掛上,憨笑著,“爺還是自己來吧?!?br/> “說著說著,你就要放手不管是嗎?”太子兩只大手攏上來,把蓮意的手留住,“我教你?!?br/> 也不知道太子這個技能是怎么練出來的,總之他與蓮意十指纏繞,居然真的配合著把帶子洗好了。
余明點著了個琉璃罩子防風(fēng)燈籠,小巧玲瓏地,遞到了太子手上。就和金北幾個一起恭送兩位主子出院門了。
惠明把預(yù)備浴桶之類的時候往下安排了,試探著問了一聲金北、衛(wèi)齊:“兩位行長,今晚也不是很冷,依我看啊,這兩位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回來了也絕對不想看見咱們,橫豎有人伺候,不如咱們找點兒樂子去?!?br/> 余明笑著,等金北兩個人的反應(yīng),衛(wèi)齊只看金北。
金北客客氣氣地回答,“出宮去呢也不好,在宮里頭的話,能怎么樂?咱們幾個剛進宮,還要二位行長帶著。”
余明“嘻嘻”笑了兩聲,“宮里頭的樂子也很多。不過咱們不必要太過分。吵吵鬧鬧的那些就不要了。弄點酒來,再支個銅鍋,往隔壁院兒里要點兒羊肉豆腐白菜盛兩碗米飯,我還沒吃飽呢。”
聽了余明這幾句話,衛(wèi)齊看著金北的目光簡直是“熱烈期待與促成”了。金北倒是沒讓三個人失望,先是拱拱手,“當然好。聽余行長這吃食上頭的喜好,就是實在人,咱們好容易有機會聚聚,交個朋友,多高興啊,哪能不從命?!?br/> 惠久連忙自告奮勇親自去要東西。
金北還有些躊躇,“這邊兒問太子妃拿的,也太多了點兒吧?”
余明略帶神秘莫測地笑著,“放心,放心。”
應(yīng)該是背后還有什么事兒,余明沒挑明,金北也裝看不懂。
衛(wèi)齊積極了起來,“就去我屋里吧?還有,我一起去要東西吧。那天看到惠行長吃餅,饞的我啊,鍋子里面泡餅它不香嗎?”
“行行行,你們一起去!”金北發(fā)了話。
這就是衛(wèi)齊的好處,私下里玩玩鬧鬧,只要有外人在,哪怕一件小事,也要做出只有金北能做主的樣子來。
余明向兩個去拿火把的人說了一句,“去我屋!”
“知道了!”那兩個人就像被派到鄰居家送吃的或者借碗筷的孩童,很喜歡這個任務(wù),匆忙而去,高興得頭也不回。
如鉤的月,如水的天。只過去了一天,風(fēng)里就比昨夜多出些暖暖的熏意來。宮里頭四下挑著燈籠,但是陳輿依然擔(dān)心蓮意怕黑,拿右手舉著琉璃罩子燈,拿左手牽著她的手。
小小的軟軟的,溫順的、膽怯的蓮意的手,像臥在他手里的貓。
蓮意只管跟著太子向前走,也沒分清方向和路徑。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太子是看路了,蓮意在看四下的景色。黑藍色夜空里映出高高的屋檐和樹枝,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好看。
“看什么呢?”看路的太子,終于看到了看風(fēng)景的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