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著普通粗布麻衫,雙手被反剪在背后,頭埋得很低,聽到問話才窘迫地抬起頭來,囁嚅道,“各位爺明察,小的是前面村子里的,家養(yǎng)的雞逃窩了出來找,誰知道雞沒找著,倒是聞著一陣香……”
官差轄制他的力道漸松,他清了清嗓子,“……我們打來的雞是你家養(yǎng)的?”
“是啊!”那人神情頗為激動,生怕他們不信,用下巴往前頭指,“我家就在那頭,不信的話我?guī)銈內(nèi)タ矗 ?br/>
幾名官差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行了?!痹码]西示意,“先把人松開。斟隱,拿些銀子給他?!?br/>
那人頹喪的面容立時有了神采,拼命點頭,“多謝,多謝這位爺!”
卿如是卻按住了那人的肩膀,“你先等等?!彼紫聛?,盯住他的眼睛,“我問你,你們村子的人,知道這個茶坊嗎?”
能得銀子,不賠反賺,那人打起精神,殷勤地回,“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我們平常進城不經(jīng)過這頭,但這里說遠也不太遠,找一找還是尋得見地方?!?br/>
“那你知道有扈沽城的人死在這里了嗎?”卿如是用拇指向后指了指茶坊。
“扈沽都傳遍了,是沈府的公子嘛。”那人皺起眉,“也不知怎么就死了,前段時間還尋人來村里問過這間茶坊有沒有主,像是想買下來翻新?!?br/>
卿如是:“多久前?”
那人肯定地道,“就他失蹤前一天,我記得清清楚楚。后面我們村還議論呢?!?br/>
“他找人來探問的結(jié)果是什么?”問詢間,卿如是已喚了官差進行筆錄。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他富家公子,要買一個廢舊茶坊,丁點兒大的事。何況這茶坊也不大,屋子就這么兩間,其中一間連窗戶都沒有。又不會有誰跟他搶。”
他說得在理,這間茶坊荒廢許久,應當是沒有主人的。
可問題就在于這個時間點的巧合,沈庭尋人來探問之后的第二天便失蹤了。
同被困的兩人說他們是被字條給騙出來的。字條的落款都是沈庭。那么沈庭是被什么給騙出來的呢?
假如探問茶坊后這個時間點并非巧合,沈庭就極有可能也收到了兇手留下的字條,內(nèi)容大致是……有人要跟他搶這座茶坊,并約他晚上在茶坊見面談判之類的。
字條落款未知,或者說,落款是兇手認為沈庭一定在意的某個人。
這種在意,并不是友好型的。
應當是蕭殷這種,或是與沈庭勢均力敵的茶商,更或者是能與沈庭媲美的茶博士。但凡能引起沈庭注意,并激發(fā)他的好勝心的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書寫的落款。
試想,沈庭白天在村子里的探問結(jié)果還是茶坊無主,到了晚上就有人要跟他搶,這個人還是他在意的對手。
何況搶的還是一座根本就沒有太大價值的茶坊,沈庭一定會以為這個人是在挑釁他,從而被激怒。
人在怒極時容易失去理智,于是他就單槍匹馬出了城,按照字條上的約定到茶坊去見那個人。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卿如是的推測?,F(xiàn)在字條定然被兇手或者沈庭自己給銷毀了,無從驗證。
“沈庭死的那晚,你們真的沒有一個人聽見茶坊里的呼救聲?”卿如是又問。
那人回憶道,“呼救聲是真沒有。就那個,趙騫,一起被關(guān)茶坊里那人,住在村子邊上,算是離茶坊最近。他家要是聽不見,別家就更聽不見了?!?br/>
“趙騫家里還有別人嗎?”
“沒了,二十出點頭,還沒娶上媳婦呢。人不錯,看著我家的雞飛出去就幫忙撈回來,就是摳了些,貪點錢財,殺人什么的我料他沒那個膽子?!?br/>
說完,卿如是轉(zhuǎn)頭問月隴西,“世子,可否借幾個官差來用一用?”
月隴西見她方才詢問思路清晰,不像是來搗亂胡玩的,便點了點頭。多的一個字都不愿意施舍。
卿如是吩咐完幾個官差后,便將那人給放了,官差隨著那人一道回村。
“你看出什么來了?”幾人走后,月隴西探究著她,倒不像是在探究他問的問題本身。
卿如是搖頭,“沒看出來?!睆那八k案講究快準狠,發(fā)現(xiàn)什么定是要一股腦說出來的,后來斂了脾性,倒也沒那么爭強好勝,曉得謹言慎行了。
月隴西凝視她片刻,默默挪開視線,“走罷,先吃些東西?!?br/>
為方便辦案,茶坊外一早置了簡單的桌椅。
兩人坐下后,官差從松和的壤里刨出來兩只燜酥了的雞,把其中一只遞到卿如是面前,連帶著碗筷,笑道,“姑娘說的糯米雞,我們粗爺們不會弄,這地里燜烤出來的,還能給人嘗嘗?!?br/>
“我隨口一說,不挑嘴的,有的吃就不錯了?!鼻淙缡勤s忙接過。
她方才不過是忽然想起從前的一些事,饞上嘴了才隨便一提罷了。
那時候她頭天進月府,什么規(guī)矩都不懂,日日往外頭跑,月家長老正巧在相府做客,知道了這事,直接越過月一鳴禁了她的足,為期半月。
月一鳴和她洞房那晚,是她被禁足的第二日,說是看她在家閑著委實無聊,于是給她找點樂子。耍流.氓就耍流.氓,說得清新脫俗。
誠然,秦卿沒反抗,也沒本事反抗。一宿磋磨,次日醒來已是晌午,月一鳴還摟著她。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入目是月一鳴清晰的下顎線和微滑動著的喉結(jié),頓了頓,她大驚失色,“你沒去上朝?!”
月一鳴低頭瞧她,問道,“昨晚,感覺還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