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外面買了幾個炒河粉,三叔讓我爸將炒河粉帶回去,給幾個哥哥和嫂子吃,他等會兒再回去。
我爸一愣:“阿袁,你要去哪里?”
三叔就說:“去看一個人?!?br/> ……
晚上九點五十。
廣州市骨科醫(yī)院,這里路燈昏暗明滅,來看望病人的家屬進進出出,也有醫(yī)生護士下班,三五成群,有說有笑一起離開。
三叔在大門外的外抽了一口煙,觀察了四周圍許久,覺得暗處應該沒有眼睛盯著,這才把煙頭掐滅,然后戴上一頂剛買的草帽,往醫(yī)院里面走。
他知道現(xiàn)在來這里看林微音,肯定會有很大的風險,畢竟幾天前他離開廣州的時候,就來看過一次,那時候病房里面就有個年輕警察。
不過就算如此,他還是來了,因為他知道,這一次回來,可能就是最后一次看望林微音。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或許就是所謂的第六感吧。
其實去三水種菜,有空閑的話,完全可以來廣州這邊,三水距離廣州不遠,一來一回,一天都不用。
只是每當想起有個警察竟然主動來幫李愛英照顧林微音,而且李愛英面帶笑容,并沒怎么反感或者排斥,三叔心中要多自卑,就有多自卑。
或許林微音醒來之后,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進到醫(yī)院,輕車熟路,很快就找到了林微音住院的房間。
站在門口外面聽了一下,發(fā)現(xiàn)里面沒什么動靜,這才推開房門。
只見李愛英正在戴著老花眼鏡看書,林微音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除了母女二人,并沒有別的人。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輕輕敲了一下門。
李愛英聽到聲音,立即回頭,看到是我三叔,面露驚愕:
“玉袁,你怎么回來了?”
“警察到處找你,你這時候回來太危險了?!?br/> 說著,連忙卻關好房門。
三叔微微一笑,問:“微音怎樣了?”
李愛英就說:“還是老樣子,醒不來?!?br/> 又面露緊張,說道:“這幾天老有警察來我這邊調(diào)查你,你還是趕緊離開吧,不然會被他們抓住?!?br/> “老林已經(jīng)被抓進去了,我可不想連女婿也進去?!?br/> 三叔聽了這話,瞬間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差點就哭了出來。
完全沒想到,李愛英已經(jīng)把他當做自家人。
自己之前還胡思亂想,認為林微音應該找個更好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些都是捕風捉影的東西,他對林微音付出那么多,李愛英這個準丈母娘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又怎么可能會就這么見異思遷,把他扔一邊。
于是忙說:“阿姨,謝謝您關心,我今晚來看看微音,看完可能就去三水?!?br/> “之前我給您那存折,里面的錢您要是花完了,現(xiàn)在可以和我說一下,我找個機會給您打錢?!?br/> 李愛英卻說:“微音的住院費不需要很多錢,還夠用呢,你要照顧好你自己,現(xiàn)在外頭警察到處找你,你要是能洗白身份,就別再撈偏了,老老實實找份工作,錢賺多賺少都沒關系,至少人要平平安安的?!?br/> “這金錢和權力,就是無底洞,這人一掉進去了,就很難爬出來,你林叔叔就是這樣,想當初他只不過是想做點生意賺錢,可生意越做越大,不知不覺就越界了,犯法了,等被抓的時候,已經(jīng)后悔莫及。哎!”
李愛英嘆氣一聲。
三叔聽了這話,越發(fā)想要金盆洗手,從偏門中抽身出來,于是一笑,說道:
“阿姨您放心吧,我已經(jīng)洗白了一個身份證,名叫余元,多余的余,元寶的元,我去三水不撈偏,是和我哥一起做種菜的生意,等我種菜賺了錢,我就回來找您,到時候微音若是醒來了,我一定要給她買世界上最好的嫁妝?!?br/> 李愛英握著三叔的手,說:“你有這份心意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力所能及就做,力所不能及就別勉強。”
然后看看時間,說:“每晚十點半,有個叫蕭勇的警察都會來這邊,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了,你趕緊走吧,不然被他撞上了,那就不好了?!?br/> “要是微音醒了,我就帶她回蕪湖,到時候你打電話給聶小紅,她會幫你聯(lián)系我們。”
“要是我們沒回蕪湖,那應該就是還在這醫(yī)院里面?!?br/> 三叔點點頭。
有些依依不舍。
他去摸了摸林微音的手,深情款款,親了一下她的臉頰,只見她依舊平靜安詳,就如一副完美無比的肖像畫那樣,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三叔深深嘆了一口氣,在林微音耳邊說道:
“微音,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br/>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廣州軍醫(yī)院,只見阿樣伯、阿柳伯、阿清伯他們幾個,都面帶疲憊,靠在椅子上休息著,見三叔回來,阿梁伯就問:
“阿袁,去做埋西了,這么遲才回來?”【做埋西,干什么】
三叔就說:“就去附近走了走。”
阿樣伯立即就黑臉,說:“現(xiàn)在三弟剛開了刀,還在昏迷不醒中,你竟然還有心思去逛街?”
秀花嬸也很是不樂意,“別以為你出了那點錢,就是大爺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再怎么說你也是阿清的弟弟?!?br/> 三叔心中很氣,不過卻懶得和他們說話。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特別現(xiàn)在是在廣州這邊,青屎佬一直在虎視眈眈,要是鬧大了,對他而言沒什么好處。
于是就任由他們七嘴八舌去說,左耳進右耳出,當做沒聽到。
我爸看在眼里,都過意不去了,站出來喊道:“你們好收皮喔!是誰出了最多錢給阿清哥治病的?你們一個二個是阿清哥的親兄弟,卻‘窄屎’到死,只肯出一千塊錢,還有你,秀花嬸,你是阿清哥的老婆,竟然不想保住阿清哥的腎臟,你是不是盼著阿清哥早點死?”【窄屎,諧音,客家話,形容吝嗇?!?br/> 我爸這么一說,這些狼心狗肺的兄弟親人,這才消停一些。
第二天,阿樣伯、阿柳伯、阿梁伯,就說要回家,家里的禾田還沒插秧,番豆【花生】田也還沒開壟,需要他們回去干活,于是便紛紛去車站坐車回去。
走之前還說要我三叔和我爸來照顧阿清哥和秀花嬸。
我爸當時很惱火,憑什么要他和我三叔來照顧?你們這些同一個阿媽生的,卻拍拍屁股就走人?你們要回去耕田,老子就不用回去三水種菜?
不過阿樣伯、阿柳伯、阿清伯他們?nèi)耍瑘?zhí)意要走,誰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