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8月6號,我三叔坐上了開往蕪湖的火車。
那時候他身上的錢已經花得所剩無幾,不過他卻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他從未如此開心過。
今后他就是余元了,他期待著和林微音過上新的生活。
火車外下著陰雨,三叔卻覺得這些雨也好美。
外面遠處的山籠罩再一層雨霧之中,山下的早稻已經被收割過一次,種上了晚稻的秧苗,淡綠色的禾苗,在田里隨風飄搖著,再過幾個月,又將會是一次豐收。
火車在轟鳴中行駛了一天一夜,終于來到了蕪湖火車站。
剛下火車,三叔就感覺這里的空氣倍感親切。
他曾經和白老爺他們在這邊生活過好幾個月,也正是在這邊停留的那一段時間,讓他認識的林微音,并且從第一眼開始,就認定林微音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此后經過許多波折,他都未曾改變初心。
現(xiàn)在,終于要修成正果了。
帶著愉悅的心情,三叔輕車熟路,直接來到了林家豪宅這邊,卻發(fā)現(xiàn)此時林家豪宅已經被查封,里面長滿了雜草,一片凄涼,向附近的人打聽,這才知道李愛英和林微音前不久回來過一次,給家門口上了一炷香,然后就走了。
聽說搬去附近農村住了,但是具體住哪里,這附近的人都不太清楚,畢竟他們和李愛英、林微音都不太熟。
以前林家富貴,他們不好高攀,現(xiàn)在林家沒落,他們也不敢靠近。
三叔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微微皺眉,最后唯有去找聶小紅。
來到聶小紅的紅袖內衣店,發(fā)現(xiàn)這店的生意比之前幾年要好了許多,聶小紅還找了許多身材傲人臉蛋漂亮的小妹子當導購,在店里面充當門面。
三叔道明來意,就有一個美女導購去打了個電話叫聶小紅過來,等了大概半個小時,聶小紅踩著高跟鞋倉促趕來。
她身上穿著一件底色很深,秀了梅花的旗袍,顯得老氣而穩(wěn)重,不再像幾年前那樣打扮得光鮮亮麗。
說到底,這人吶,還是得服老,聶小紅也是上五十的人了。
進來見到我三叔,她便連忙說道: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剛和街坊朋友打麻將,沒打完那一局,她們不讓走,就拖了點時間?!?br/> 然后又說:“這店改裝擴大了,都沒地兒讓你坐下來喝茶,咱們到外面去一邊喝茶一邊聊吧?!?br/> 三叔一笑,說:“好?!?br/> 于是二人便一起出了店,然后找了個蕪湖這邊的老字號飯店,坐下來邊吃邊聊。
聶小紅臉上的皺紋,比以前更加深刻,就算是化了濃妝,也掩飾不了。
她喝著茶說道:“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是來打探林微音的消息的?!?br/> “前不久李愛英給過我電話,說你可能會來找我,她讓我給你帶話,她和她女兒去了南陵縣鄉(xiāng)下老家住,我給你個具體地址,你直接按照具體地址找過去,就能找到……服務員!給我拿一張紙和一支筆!”
服務員拿了紙和筆過來,聶小紅就“唰唰唰”在紙上寫了個地址,交給我三叔。
三叔拿過紙條之后,微微一笑,說:“謝謝你,紅姨?!?br/> 聶小紅微微一笑,“不客氣,也就小事一件,對了,你怎么沒和白老鬼他們在一起,散伙了嗎?”
三叔呵呵苦笑,說:“說來話長,算是暫時散伙了吧,反正這些年我們經歷了很多曲折,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去了哪里,或許在東北那邊吧,或許去了別的地方繼續(xù)撈偏,或許…”
“或許這死老鬼已經死了?!甭櫺〖t突然插話,呵呵笑著,很隨意,半開玩笑道:“他都這么老了,還這么愛折騰,怎么就不早點死?”
三叔一愣,看向聶小紅的臉,發(fā)現(xiàn)她臉上帶著一些晦澀。
空氣突然陷入沉默。
三叔緩緩拿起茶杯,低頭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
“紅姨,要是有師父他老人家的消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您?!?br/> “您若是有他的消息,也麻煩告訴我一聲?!?br/> 聶小紅說:“成!”
隨即又說:“對了,我要結婚了,你有空的話,歡迎來參加我的婚禮?!?br/> 三叔一愣,面帶愕然,“紅姨,您要結婚了?”
聶小紅點了點頭,說:“嗯,下個月九月九號。”然后從包包里面翻出一張請?zhí)?,說:“這是請?zhí)?,記得來哈!?br/> 三叔驚訝,“很好奇,您是怎么認識您老公的?”
聶小紅就說:“他也是做生意的,開了家服裝廠,我經常去他那邊拿貨,一來二去就熟了,年紀和我差不多,小我兩三歲吧,也就湊合著過,免得到時候死了都沒人來收尸?!?br/> 聶小紅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這些話,避免顯得過于沉重。
三叔心緒不由復雜,不過臉上還是露出微笑,說道:“那祝福你們?!?br/> “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br/> 聶小紅笑笑,“記得帶上林微音。李愛英對我說,她已經認準了你這個女婿,你就開心吧!”
“好了,不多說了,你趕緊去找你的林微音吧,我還得回去打我的麻將,以后有時間再聊?!?br/> 聶小紅也是性情中人,說話直來直往的。
不過三叔卻不介意。
二人從飯店出來,便道別分開。
三叔當天就去往南陵縣,找李愛英和林微音這對母女現(xiàn)在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