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果籃,一只雞,一盤肉,一壺酒。
點燃一炷香,燒著兩支紅燭,放出三聯(lián)炮仗
安靜的半山腰,回蕩起清脆“噼里啪啦”的鞭炮響聲。
三叔、陳小寶,在胡佳俊的帶路下,來到了胡家村祠堂后山的墳地,在這里,他們看到了早已入土為安的胡長征。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實。
三叔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一個健健康康的大活人,而且還是練家子,身體素質(zhì)比一般人要好許多,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三叔對著胡長征的墳地鞠躬三下:“長征叔,我們來晚了。”
身后的胡佳俊給自己點了根煙,吞云吐霧,才十八歲的他,臉上竟然有一股滄桑之感。
他給我三叔和陳小寶也遞了煙,三人就這么在荒草叢生的墳地旁邊蹲著,借煙燒愁。
“85年2月份那會兒,還沒過老歷年,我爸就在蕪湖那邊被抓,蕪湖那邊的公安局長,好像叫什么來著,對了,叫張志峰,他聯(lián)系到了我們,說我爸在抓捕的過程中反抗強烈,自己拒捕,還幫助其他犯罪分子逃竄,性質(zhì)惡劣,所以他們就開了一槍。”
“那一槍沒要了我爸的命,卻讓我爸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兩個月,那段時間恰巧是我寒假,我和我媽一起去了一趟蕪湖,見到了我爸,那時候他整個人都很虛弱?!?br/> “后來好不容易醒了過來,卻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醫(yī)生說他的心臟壁還有一塊小彈片,也就指甲那么一丁點,沒取出來,很要命啊,醫(yī)生也沒辦法,就是拿不出來?!?br/> “因為我爸重傷,可以取保候?qū)?,等警察審完之后,我們花了點錢,就把他弄了出來,警察那邊其實也不希望我爸死在他們監(jiān)獄里面,才會放寬條件,不然以我爸的罪行,估計很難出來?!?br/> “我爸出來之后,回到廣西,在桂林這邊繼續(xù)接受治療,治療了大半年吧,終于好轉(zhuǎn),能夠行動自如,但是還不能干活?!?br/> “袁哥,您是知道的,我爸是個閑不住的人,他身上有傷,不撈偏了,就在家干農(nóng)活,無論我們怎么勸他都勸不住,結(jié)果86年4月份那會兒,終于還是出事了,他在田里犁田,因為心臟舊傷突然發(fā)作,暈倒在田里,等我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已經(jīng)涼透了。”
“我爸竟然就這么沒了。”
“前一天我爸還笑著對我說,要教我八卦拳,他說:‘佳俊,你要真不想讀書,就跟我練武吧,練武也有出路,你看那李連杰,拍了《少林寺》,現(xiàn)在人家一天賺咱們十年的錢?!?br/> “我說好啊,那我就練武,結(jié)果第二天,我爸就走了。”
“算命先生說,我不該答應我爸練武,那樣犯沖,把他的陽壽沖走了?!?br/> 胡佳俊抽完一支煙,也說完了他的話。
三叔和陳小寶聽了,都唏噓不已。
誰能想到,擁有一身高強功夫,連條子的槍都打不死的長征叔,竟然會在犁田的時候突然暴斃。
陳小寶雖然沒見過胡長征,但是跟了三叔他們這么久,多多少少有聽說過胡長征的事情,他知道胡長征是個很厲害的武術(shù)高手,自己在胡長征面前就是個站不穩(wěn)的三腳貓,本來久仰大名,還想見上一面,指教一二,沒想到人竟然就這么沒了。
沒想到這么一個叱咤風云的高手,竟然死得這么窩囊,死在了田地里。
哎,真是世事無常??!
三叔將煙頭扔地上,用腳揉滅。
對胡佳俊說:“真不敢相信,你爸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胡佳俊慘淡一笑:“我也不敢相信。”
“我時常還會想著,他可能只是離開了村子,沒準某一天還會回來,然后對我說:佳俊,走!我?guī)憔毠θィ ?br/> 三叔這時問:“佳俊,你有什么打算?”
“難不成真要一直在村子呆著,和那些狐朋狗友一直鬼混下去?”
“不是我說你,賭博這玩意,真沾不得,十賭九輸?!?br/> 胡佳俊就說:“我其實對賭沒興趣,我想出去闖一闖。袁哥,讓我跟你去撈偏,可以嗎?”
“大學我是考不上的了,現(xiàn)在只有撈偏才是唯一出路?!?br/> 三叔卻微微皺眉,說:“撈偏死路一條?!?br/> “很多時候,你只要一只腳踩進來,就很難再抽身出去。你別看你爸和我們以前表面風光,賺了不少錢,可實際上,那都是用命換來的?!?br/> “現(xiàn)在國家經(jīng)濟變好了,你出去打工吧,先積累點小錢,然后開個店鋪做生意,好過刀口上舔血?!?br/> 胡佳俊聽了這話,神情有些失落。
“行吧,你們不愿意帶我就算了?!?br/> 三叔看出了胡佳俊的不高興,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別怪我,我這也是為你好,撈偏真不是什么好出路,現(xiàn)在我們也不賺錢了,都快要被時代淘汰了,這幾年來,我們一直被追著打,不是被條子追,就是被江湖上的仇家敵人追,狼狽得像條喪家之犬,而現(xiàn)在,我們正好是逃到桂林這邊,所以就想著來胡家村避避風頭,也順帶看一看你爸?!?br/> “現(xiàn)在不比從前了,現(xiàn)在真不容易混,人都變聰明了,難忽悠了?!?br/> 三叔語重心長說著。
最后還說了一句:“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小寶。小寶是兩年前加入我們的,你問問他賺了多少錢?”
陳小寶在這兩年時間里其實賺了不少錢,沒個百萬,至少也有好幾十萬,不過他明白三叔的意思,于是就說道:
“佳俊,你袁哥說得對,現(xiàn)在不賺錢了,咱們現(xiàn)在累得像條狗那樣,操著賣粉的心,賺著賣白菜的錢,說實話,若是讓我重新選一次,打死我也不會來撈偏,現(xiàn)在陷進來了,想退出都難,只能一路走到黑,我和你袁哥這一輩子,都算是被偏門毀了,你年紀輕輕,可別步入我們的后塵啊?!?br/> 胡佳俊聽著陳小寶這么說,想要撈偏的心思才縮了半截。
他心中暗暗疑惑著,現(xiàn)在撈偏真不賺錢了嗎?
三叔看他疑惑,突然靈機一動,想出了個可以徹底讓胡佳俊打消加入偏門的念頭的法子。
他對胡佳俊說:“佳俊,待會兒回去你幫我做一件事?!?br/> 胡佳俊一愣,“什么事?”
三叔就說:“我剛不是說了嗎,我和小寶是被仇家追殺,這才躲到這邊來的?!?br/> “我需要假死一遍,才能躲過追殺,你就幫我制造一個死亡假象,并且用照相機拍下來,到時候把相底寄出去,我就能躲過一劫了?!?br/> 胡佳俊愕然:“袁哥,真有人要殺你們???我還以為您只是不想我加入你們才騙我的呢!”
三叔呵呵一笑,“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被人追殺是很正常的事,我們都已經(jīng)習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