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業(yè)已黑透，酒館里業(yè)已掌了燈，渾黃的燈光映著女鬼那張蒼白的面孔，一股冰涼的氣息充斥著小小的空間。假如有人能心平氣和地欣賞這女鬼，她不謂不漂亮，因為盡管她面無血色，但五官相當(dāng)秀美，可惜的是，即便她再漂亮恐怕也無人敢欣賞。

????行如風(fēng)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鬼魂。人生雖說比較漫長，但能遇到鬼的機會畢竟不多。他倒不希望遇到鬼，但遇到鬼時他也不怕。

????他在三歲時正式學(xué)道，小小的年紀(jì)每日打坐兩三個時辰，識海中常出現(xiàn)一些亂七八糟的景象，諸如花鳥蟲魚，豺狼虎豹，山川河流，妖魔鬼怪，真是包羅萬象，無奇不有。母親道，那均是幻覺，練功時常有的事，每當(dāng)出現(xiàn)這種情況時，要摒心靜氣，不喜不悲，任其發(fā)展。太師傅道，那是開天眼的前兆，長期練下去，及時把握火候，天眼自然開。

????他長到八歲時，就學(xué)著辟谷，不服金丹，只按“不食五谷，吸風(fēng)飲露”（《莊子.逍遙游》）的方法嘗試，居然能堅持到第十天。在第十天里，他曾一度處于昏迷狀態(tài)，見到了自己在母腹中孕育的狀態(tài)和出生的情景以及父母在他哺乳期間悉心照顧他的各種場景，也見到了許多前朝先人和一些類似妖怪的東西，他害怕，他恐懼，但害怕也沒用，只能順其自然。后來，他什么也不知道了。等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躺在母親懷里，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母親似乎一直在掉眼淚，只有太師傅顯得異常興奮，連聲道：“好！好小子！有根基！經(jīng)此磨煉，仙根愈發(fā)牢固了！”

????從此，他時常見到尋常人見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物，時間愈久，愈發(fā)習(xí)以為常。也許，這便是見怪不怪吧！

????但真正的鬼魂還是第一次所見。好在今天見到的女鬼并不猙獰可怕，是以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她許久。

????那個長相兇惡的家伙還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著，渾不知那女鬼就站在他身后，否則非尿褲子不可。

????行如風(fēng)幾次見到那女鬼伸出兩只長著長指甲的手作勢掐向那人的脖子，不知為何總是在離那肥厚的肉脖子半尺遠的距離前停下來。

????行如風(fēng)口袋里有的是小石子，他的手里正捏著一個，隨時準(zhǔn)備幫那倒霉的家伙一把。那家伙長得雖令人生厭，但畢竟還是個人，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一個女鬼之手。

????但那女鬼似乎先知先覺，每次行如風(fēng)的手欲動未動時，她都會朝他這里望上一眼。

????那是什么樣的眼光??！懇求？無助？怨毒？他難以說清楚。

????這女鬼憑空出現(xiàn)，實在來得蹊蹺，個中情況不甚其詳，行如風(fēng)只能靜觀其變。

????這時，有人道：“黃老四，你瞎嘚啵了半天，誰信??！”

????“不信！一千個不信！一萬個不信！”

????“這小子胡說八道！成心拿我門開涮！”

????“這小子吃飽了撐的！待會回去后咱們把他的腦袋塞到褲襠里，給他看了瓜！”

????“世上哪有鬼呀？誰見過？就你么？我們怎么都沒看見！”

????大家這一嚷，黃老四急了，大聲道：“我騙你們我是頭大叫驢！”

????“嗐！這不算，你本來便是頭大叫驢嘛！”

????“哈哈哈……”

????“誒？他是大叫驢，那他媽是什么呀？”

????“那還用問？老草驢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