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富察氏的房里用飯,家中的吃食也簡樸,一碗豌豆,一碟子醬菜,一份油燜茄子,一份肉絲炒筍。三個人食不言寢不語地安靜吃完,富察氏帶了梅兒進內(nèi)間歇午覺,杏貞告退出門溜個彎消消食。
劈柴胡同是一條長不足三里的小胡同,地上是一水的青石板鋪著,兩邊的宅子大多飄出了青色的炊煙,小胡同里沒什么別的營生擺著,除了一輛專門做豌豆黃的小車,就剩下一家擺在巷子口的花鋪子,售賣的鮮花極為鮮活,杏貞扶著小丫頭走到一盆玉色的蘭花前面,那蘭花花繁葉茂,開的正當時,杏貞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里在想: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沒有記得?
小丫頭婉兒扯了扯杏貞的繡著如意紋滾邊的袖子,小聲地在她耳邊說,“瓜爾佳家的少爺來找您了,小姐。”
“瓜爾佳氏的少爺?誰。俊毙迂懸琅f盯著那蘭花,嘴里疑惑地問。
“就是榮祿少爺呀!”
榮祿!葉赫那拉氏在進宮前果然和榮祿是舊相識!杏貞渾身一震,順著小丫頭指的方向抬頭望去。
榮祿字仲華,瓜爾佳氏,滿洲正白旗人。只見一個身著月牙色長袍馬褂,前襟掛著一個金包銀的羊脂玉掛件,前半個腦袋剃得光光的,容長臉蛋上眉目透著一股清秀,身邊還跟了一個總角的小廝牽著一匹油光發(fā)亮的青驄馬,他看著主仆二人,笑的宛若天邊的一抹晚霞。
“杏姐兒。身子可好些了嗎?”
杏姐兒?這個身體的原來主人和榮祿這么熟嗎?杏貞邊打量著榮祿邊施了一個禮:“榮少爺好,身子好多了!
榮少爺?榮祿有些迷惑,以前可不是這么叫的,以前的杏貞也沒有這么大膽上下打量著自己,只有在自己喚著她名字的時候,紅著臉低著頭,害羞著“嗯”一聲而已,遠遠沒有今日爽朗大方,敢用大眼盯著自己。
估計是病剛好的緣故吧,榮祿這么想的,他擺一擺手,叫牽馬的小廝出了胡同在外面候著,再用眼神示意叫小丫頭婉兒也走開,婉兒笑嘻嘻地放開杏貞,一溜煙地跑出去和那個牽馬的小廝玩去了。
杏貞看著榮祿看著自己透著迷戀愛慕的眼神,心里打了個突,這廝不會是和杏貞(這話真別扭)有一腿吧?那咸豐皇帝頭頂上的帽子可真是綠油油的了!
“上個月二十,我約了你們鑲藍旗的佐領(lǐng)在會春樓吃飯,試著和他說讓你提早退選的事兒,被他一口就頂回來了,說什么“祖宗家法不可違背”,這種事上下人等都要吃刮落的!”榮祿攤攤手,“這邊是沒辦法了,我想著找我國子監(jiān)的同窗,看看同窗里有沒有和宮里說的上話的,總要把你早點從宮里出來才好!”榮祿急切的標著態(tài)。
原來如此,估計是小兩口私定終身,想著走著關(guān)系把自己早點從選秀里面撈出去,免得長老宮中,這個法子原本沒錯。但是現(xiàn)在的杏貞和以前的杏貞估計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進宮!
“榮少爺,我想著不必了!
榮祿停了說話聲,疑惑地看著眼前云淡風輕的女子,他從未覺得眼前的女子像現(xiàn)在這樣難以被掌握。兩人邊上的牡丹、石榴、玉蘭依舊在這初夏的北京城寂寞無聲但又絢爛盛開著。
“杏姐兒這話的意思是?”
“我要進宮,然后當皇上的妃子!
“什么!杏兒!你為什么要進宮,你之前不是說好了嗎?”榮祿一把抓住杏貞的雙臂,痛苦的問,“怎么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因為我要讓阿瑪回京城,只有進宮才能讓阿瑪回來!眲e以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過一兩年,太平天國的亂軍就要攻克南京,正式定都與清廷南北對峙了,涉及到兩江的官吏掉的腦袋會染紅整個揚子江,既然重生到了這個家,在這個危險的時候,就不能讓家里的頂梁柱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