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張三娘的聲音,距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借助著火光,陳耀看到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出現(xiàn)在土地廟門口。
這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老的人滿臉皺紋,身上衣物千瘡百孔,空洞的眼神透露著對生活的絕望,小的孩童也是形容枯槁,四肢干瘦有若骷髏。
總的來說,這些人全都是面帶菜色,虛弱不堪,衣不蔽體。
看到這里,陳耀立刻就明白了,這些人就是一群難民,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應(yīng)該叫流民比較合適。
難民這個詞對于陳耀來說以往只是在電視上看到,而當(dāng)他親眼看到后才知道電視上出現(xiàn)的那些非洲難民算得了什么,這些人可是比電視上的非洲難民還要凄慘十倍不止。
看到張三娘手中那把散發(fā)著寒光的斬馬刀和警惕的眼神后,一名老人站了出來,掃了張三娘一眼后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對陳耀拱了拱手:“這位公子,老朽胡正德,身后這些人和老朽一樣乃是南陽府人氏,路過此處多久打攪,還望恕罪,老朽等人馬上就離開?!?br/> 聽這個老者一說,再看看他身后的這些人,陳耀知道這些人肯定是逃荒出來的,大晚上的被自己這里的火光吸引過來。
他再觀察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個老者約莫四五十歲左右,頭發(fā)花白,戴著一塊方巾,穿著滿是補(bǔ)丁的長袍,一臉的皺紋,神情滄桑之極,看起來像是讀過書的。
而這名老人身后的人群里還有不少婦女和孩童,一個個有氣無力,看起來非常的虛弱。
這時,陳耀發(fā)現(xiàn)張三娘對他暗暗點(diǎn)了點(diǎn)頭,陳耀明白這個含義,這群人里頭青壯年并不多而且還有很多老弱婦孺,不像是那些專門打劫或是吃人的群體,危險性不大。
不過盡管如此,陳耀還是看到十多名手持棍棒的成年男子正呈散狀站在周圍,有些警惕的看著他們。
打量了這些人一眼后,陳耀說道:“相逢即是有緣,這里這么大,而且也不是我們的地方,你們盡管落腳好了,明天再趕路也不遲?!?br/> 老者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身后的眾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不少人坐在了地上,全都有氣無力的看著他。
他輕嘆了口氣,朝陳耀拱了拱手:“既然如此,老朽等人就打攪了?!?br/> 很快,老者吩咐了幾聲后,這些人全都開始行動起來。
有的人開始生火,有的人開始尋找水源,有的人則是尋找柴火,很快好幾堆篝火就燒了起來,一口大鐵鍋也被架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水燒開之后,便有婦人從隨身攜帶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些野菜放倒了進(jìn)去開始攪拌,很快一股略帶古怪的味道開始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這種味道讓陳耀感到很是不習(xí)慣,玲瓏更是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雖然陳耀和玲玲對這種味道不感冒,但卻不包括那些逃荒的難民,因?yàn)榇丝桃呀?jīng)有不少小孩圍在了那口大鐵鍋旁,眼巴巴的盯著那口看不出什么顏色的糊狀東西。
陳三娘見狀低聲對兩人解釋道:“這是參雜了各種野菜和觀音土的雜糧,所以味道有些奇怪。”
“觀音土?”
玲瓏一臉的懵懂,出事前她家里是開鏢局的,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在吃穿方面還是不愁的,自然也沒聽過過觀音土這種東西。
而陳耀卻不同,雖然他也從未吃過這種東西,但卻并不妨礙從書本里看過這些知識。
觀音土也稱高嶺土,又名膨土巖、斑脫石等名稱,由于富含硅、鋅、鎂、鋁等礦物質(zhì),是粘土礦物,其化學(xué)成分相當(dāng)穩(wěn)定,被譽(yù)為“萬能石”。
觀音土在饑荒時期普遍被饑民當(dāng)成食物充饑,吃下暫時解除饑餓感。所以在饑荒時期,貧苦百姓家經(jīng)常用清蒸法,將觀音土和野菜一起揉成一個團(tuán)子,蒸熟,像吃窩窩一樣咽下去。
雖然觀音土無毒,但卻不能被人體消化吸收,少量吃沒有問題,但吃多了的話就不行了,由于土在腸胃中凝滯不前,根本拉不出來,吃多的后果就是肚子會鼓脹得像個小西瓜,敲起來十分堅(jiān)硬(就是成石頭了),這時候人就該死了。
現(xiàn)在看到這些難民居然吃起了觀音土,陳耀忍不住對那位叫胡正德的老者道:“老人家,你們這樣是不行的,觀音土吃多了可是會死人的?!?br/> 正蹲在地上燒火的胡正德聞言沉默了一下,良久才苦笑道:“這位公子說的是,大伙都知道觀音土吃多了會死人,可若是不吃的話,現(xiàn)在就得死人啊?!?br/> “可若是不吃的話,現(xiàn)在就得死人啊?!?br/> 這句話一出,陳耀沉默了,他可以想象得出,說這話的胡正德心里是多么的無助和凄涼啊。
什么叫飲鴆止渴,這就是了。
吃或許會死,可是不吃就一定會死。
一句話道盡了亂世難民的無奈和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