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盛的密林中,七零八落的木屋、吊腳樓聳立其中,此地常年的闊葉植被、參天大樹成為最有利的天然屏障,從天瞭望很難發(fā)現(xiàn)藏于其中的危險。
下車后蘇念柒被扯開眼罩,來不及尋覓那抹熟悉的背影。一路上她們就像表演的猴子被人調(diào)戲觀賞,男人們毫不收斂的露出原始的本性,眼睛都綠的發(fā)光。
但沒有人敢上前一步,因為老陳下了死命令,這是駱爺交代的話,屬于重要看守的人質(zhì),必須保證毫發(fā)無損,等著過兩天跟巴托進(jìn)行交易。
隨后她們四個女的便被統(tǒng)一關(guān)進(jìn)一個屋子,四肢被松了綁,外面有重兵輪流執(zhí)勤。
老陳臨走前盯著四人中性子最要強的蘇念柒,警告一句:“既然到了這里,就別想著逃。要知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這話一經(jīng)點醒,蘇念柒的眸光便弱化許多,她確實還在動歪腦筋,但沒想到對方會這么直接。
前面聒噪的女孩可能是真的嚇怕了,安分許多,還向蘇念柒自我介紹:“我叫阿琳。”
“蘇念。”蘇念柒沒說自己全名,也不知道是不是疑心作怪,她對周圍任何人都沒有百分百信任度。
而另外兩個小姑娘名叫玉蘭、玉霞,才16歲。玉為傣族女性官稱,就算不是一個村兒的,也應(yīng)該認(rèn)識,她倆至始至終都沒分開半米遠(yuǎn)。
不得不說她們這俘虜待遇還算不錯,還有飯吃。
蘇念柒也是真的餓,這邊地區(qū)普遍貧困,又是深山密林,糯米燉野菜就是正常伙食,城里人怕是覺得狗都吃不下的玩意兒,她現(xiàn)在吃的很香,就是過程有點反胃。
阿琳有點無法忍受,她家再窮也沒吃過這東西,甚至不可置信的看著蘇念柒:“你怎么吃得下?”在她看來蘇念柒根本受不了這種疾苦生活,這兩日的波折根本掩蓋不住對方骨子里的矜貴氣質(zhì)。
蘇念柒答:“不吃等死嗎?”
她們被幽禁的竹樓四處透風(fēng),一到晚上溫度驟降,森林刺骨的寒氣從縫中鉆進(jìn)來,難以忍受。
被關(guān)進(jìn)來前蘇念柒觀察過四周環(huán)境,她們住的這個屋子可以說是很好的,里面還有個廁所,外面一根根竹竿連接將山泉水引流至此,拿出頂頭的木塞,一股清甜的水源順勢而下。
蘇念柒簡單的沖洗一番,又把上身的t恤脫下水洗,瞧了眼自己四肢青紫色的淤塊,便急忙把寬襯衫套上扣的緊緊地,按照這里天氣明天一早便可以重新?lián)Q上。
她躺在硌背的硬板上,雙臂環(huán)胸,雙腿蜷曲折疊成一團,伴隨著屋外放浪喘息、犬叫禽鳴,安然入睡。
這一夜,蘇念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近兩年,那個人已經(jīng)很少出現(xiàn)在自己夢中,夢里面容也越來越模糊,總是隔著濃霧。有時醒來老是不記得,到忙完一上午的工作坐下來休息,才恍惚間想起自己夢見了他,只是對方說的話,具體樣子,越發(fā)虛無縹緲。
剛得知江覺遲去世時,她恍惚了半年。
哥哥蘇政庭每次任務(wù)結(jié)束回家,也時常在她耳邊反復(fù)念叨:“小七,忘了吧,就當(dāng)以前的話不算數(shù)。”
而每次,她總用過硬的演技偽裝過去,她不是怕哥哥心里愧疚,而是家中老人受不了。
蘇江兩家的交情,都是兩位老爺子在戰(zhàn)場上用命堅守下來的。如今祖國繁榮昌盛,誰能料想到,他國戰(zhàn)亂卻要了這位好兒郎的命。
蘇念柒仔細(xì)回憶,她與江覺遲見面相處的時間不多,這個男人到底是用何種本事占據(jù)了她的心。
大概是從蘇念柒高三搬回京市那年。
蘇爸年輕時因工作被調(diào)派到南方任職幾年,北方糙漢子愛上了水靈的江南美人蘇母,可蘇母獨生子女,也不愿意離開本地。身為家中最受寵的老幺蘇爸不顧家中反對,娶了蘇母并且在南方定居。
直到蘇念柒因為戶口原因回爺爺家讀高三,她哥哥蘇政庭當(dāng)初也是這樣。按照蘇母的原話:她搶了蘇家的兒子,便還給老人兩個孫子。
蘇念柒對蘇家老宅也并不陌生,黑銅獅子環(huán),朱門浮雕墻,門前的獅墩也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每年暑寒假他們也都會過來小住,就算對兒媳再有怨言,兩個孩子老人也是打心里喜歡。
蘇爸上面還有兩位兄長一位姐姐,孩子也定不會少到哪去,并且以男子居多,二伯長女排行老二,蘇念柒便是第七。所以蘇念柒便繼承了自己老爸曾經(jīng)的寵溺度,成為蘇家捧在掌心的老幺。
她回京市定居的第二天,老爺子便在院里擺了宴席,邀請摯友過來吃酒。江覺遲這個名字就在這被老爺子在桌上反復(fù)提起,時而含笑點頭,更會把目光放在自己小孫女身上。
當(dāng)時蘇念柒一門心思都撲在學(xué)習(xí)上,哪懂這其中的含義。
直到她高考結(jié)束放假,又聽見這個名字。
這次,是他們倆的名字連在一塊兒。
聽大姑說爺爺昨夜染了風(fēng)寒,蘇念柒本來是想過去探望聊聊天,人走在書房外便聽到有客人造訪,從聲音辨別出是經(jīng)常來往的江家老爺子,正在聊兩個孩子的娃娃親,反復(fù)提著她的名字。
江爺爺又說自己孫子好不容易從部隊里回來,還是讓兩孩子見見面,先不說合不合適,看看也無妨。
沒聽見自己爺爺?shù)幕貞?yīng),蘇念柒便張皇失措的離開院子,她不知道該怎么辦,腦袋里一團漿糊,甚至一鼓作氣,有了離開這個城市的沖動。
直到搭上前往火車站的公交車,在車上被扒手偷了手機,等發(fā)現(xiàn)后為時已晚,她在途中下車,蹲在公交站臺大聲哭泣,無助感充斥著整個身軀。這個城市好像很大,能夠容下千萬人在此生根駐扎;這個城市好像很小,容不下一個孤零零的自己。
天也慢慢變黑,繁華的都市燈火闌珊,人來人往的擦肩而過,沒有誰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
蘇念柒蹲的腳麻,直到一雙軍靴進(jìn)入她的視線中,她抬起頭來,用著腫成核桃的雙眼盯著陌生男子看了許久。
面前男人身姿挺拔,一身正氣。
明明年齡看起來也不大,動作形態(tài)卻如此剛正,橄欖綠軍裝更是增添了份使命感。
恰巧路邊昏黃的夜燈灑在他的身上,從低處往上看,猶如神明下凡般閃著金光,舉手投足皆是如此耀眼。
男人語氣急促,更像是失而復(fù)得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