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薛汝成走出去，蕭瑾瑜把落在自己身上的棋子一顆顆拾起來，黑是黑白是白地扔進(jìn)棋盒里。
每次下棋下輸，薛汝成一定把棋子嘁哩喀喳甩一地，然后拂袖而去，讓蕭瑾瑜一顆一顆拾起來。
自打染了風(fēng)濕，行動愈發(fā)不便，蕭瑾瑜和薛汝成下棋就再也沒敢贏過。
這回……不得不贏。
看著傻愣在門口的楚楚和吳江，蕭瑾瑜淺淺苦笑，指指散落在地上的棋子，“幫忙……”
倆人這才趕緊跑過來，七手八腳地幫蕭瑾瑜撿棋子。
吳江記得他出門的時候蕭瑾瑜還在和薛太師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詩，吳江雖然從小就是個舞刀弄槍的，但也算通文墨，能聽得出來兩個人對的是你儂我儂的艷詩，薛汝成對的那些句子格外露骨，把蕭瑾瑜聽得臉上紅得直冒煙，還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接，還接得更為香艷露骨。
剛才上樓的時候吳江還在興致盎然地想著，要是楚楚聽見那樣的詩句從蕭瑾瑜嘴里一本正經(jīng)地念出來會是個什么反應(yīng)。
不過就是出去找個人的工夫，倆人怎么就下起棋來了……
楚楚把手里的棋子分好放到兩個棋盒里，一邊收拾桌上的一片狼藉，一邊輕皺眉頭看著像是打了場大仗一樣累得滿頭大汗的蕭瑾瑜，“王爺，你跟薛太師吵架啦？”
“一點(diǎn)分歧……”蕭瑾瑜從袖中拿出手絹，慢慢地擦著順頰而下的汗水，“跟先生比畫比詩比棋，全贏了他才肯聽我的……”說著輕嘆了一聲，“先生這回算是下狠手了……”
楚楚笑著看他，“你全贏啦？”
蕭瑾瑜有氣無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險勝……”
楚楚一臉崇拜地看著蕭瑾瑜，“王爺，我想看看你們寫的詩！”
蕭瑾瑜“騰”得紅成了大櫻桃，吳江咬牙抿嘴，低頭默默撿棋子。
“我們……空口念的，沒寫出來?！?br/>
楚楚抓住蕭瑾瑜的胳膊搖晃，“能看看你們畫的畫也行！”
“燒……燒了……”
薛汝成起什么題不好，非要比畫春宮，還要工筆細(xì)描……得虧先比了那兩局，否則讓楚楚看見那畫聽見那詩……不堪設(shè)想。
“哦……”楚楚有點(diǎn)兒失望地松開蕭瑾瑜的胳膊，轉(zhuǎn)身繼續(xù)收拾棋盤，“那改天你一定畫給我看，我還沒見過你畫畫呢！”
蕭瑾瑜忙點(diǎn)頭，“好……好?！?br/>
“王爺，”吳江運(yùn)足了內(nèi)功把臉繃緊，鄭重地把最后兩把棋子各歸各位，低頭沉聲道，“十名監(jiān)考官都被那群考生潑的滿身墨汁，回后院換身衣服馬上就來?！?br/>
“好……你先去把棋盤棋子還給薛太師吧?！?br/>
“是?！?br/>
吳江一走，楚楚就湊到窗口，扒頭看著前院的一片混亂，看著看著突然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過頭來指著窗外道，“王爺，你跟薛太師比賽，是為了外面這群人？”
蕭瑾瑜微微點(diǎn)頭，“算是吧……我準(zhǔn)備當(dāng)眾把那個兇手揪出來，以示光明磊落，安定人心，薛太師更主張暗中審問，以免旁生枝節(jié)?！笔掕れo靜看著楚楚，“讓你選，你選哪個？”
楚楚連連擺手，“我是當(dāng)仵作的，這個我不能管！”
“不是讓你管……”蕭瑾瑜追問，“你就說說，你要是個查案的，以眼下這樣的情勢，怎么辦更合適？”
“我覺得……”楚楚抿抿嘴唇，看了眼窗外幾乎開始大打出手的混亂場面，想了一陣，“我要是個查案的，就只管查案子抓兇手……怎么抓都一樣，反正能快點(diǎn)兒抓著就行啦?！?br/>
蕭瑾瑜莞爾，被她這么一說，還真覺得剛才和薛汝成爭那一場矯情得很了。
難不成……從開始薛汝成就是嫌他拘泥矯情，才拿那樣的賽題羞他？
他居然還一本正經(jīng)地從頭比到尾……
蕭瑾瑜淺淺苦笑，“你說得對……外面亂得很，你就先在這兒吧?！?br/>
“好！”
“不過……一會兒有官員來見，你得到后面稍作回避?！?br/>
“行！”
等了有一刻的工夫，吳江出現(xiàn)在門口，“王爺，十位監(jiān)考官到了?！?br/>
“請吧?！?br/>
吳江側(cè)身讓開門口，十個身穿便服的官員魚貫而入，在蕭瑾瑜面前齊齊一拜。
“卑職等拜見安王爺！”
蕭瑾瑜也不說讓這十人起來，只靜靜掃著他們的頭頂，不冷不熱地道，“外面的情勢諸位應(yīng)該比本王清楚了……你十人身為監(jiān)考，晝夜不離考棚，想必知道是何人最先向考生透出命案之事？”
十人一片靜寂。
“距酉時交卷到現(xiàn)在還不到兩個時辰，這就記不得了？”
跪在最邊上的人硬著頭皮小聲道，“回王爺，考生眾多，突然亂起來……下官等實(shí)在看不過來……”
“看不過來？”蕭瑾瑜的聲音倏然冷硬了一重，“本王坐在這里都看見是哪排考棚先亂起來的了，你們當(dāng)中有一人就在那排考棚正前方，有兩人在那排考棚十步范圍內(nèi)，還有兩人在五十步范圍內(nèi)，全瞎了嗎？”
十人仍是埋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