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永崢晚間自然得知了午后琴瑟院中發(fā)生的事情,輪廓冷硬的面容之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淮揚知道護妹妹了。
他念及仍在府中的趙佑,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閉眼捏了捏眉心,緩解一天的疲乏,繼而思考起陛下將七皇子放在蘇府的用意。
七皇子趙佑今年方十四歲,在宮中一直由皇后親自撫養(yǎng),嬌生慣養(yǎng),被保護得很好。
上有皇后大皇子竭力相護,下有宮人內(nèi)侍交相阿諛逢迎,宮中上下皆對他跋扈張揚的行為加以粉飾遮掩。
因此陛下其實并不清楚他最寵愛的小兒子真正的性情以及他平日的作為。
趙佑一身頑劣的性情養(yǎng)成,說來也有他的不是。
趙承運常年忙于繁重瑣碎的政務(wù),心思大多放在前朝,是以無暇顧及皇子的教育問題。
他通常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就將皇子交予后妃管教,只偶爾閑暇時分考考他們的學(xué)業(yè)。
同時,他不貪女色,不戀后宮,因此皇后難免深宮孤寂,滿腔柔情蜜意都用來溺愛孩子,久而久之,趙佑就被慣出了這樣一副頑劣傲慢的性子。
而他此次來江南,是為遠避域外婆羅族勢力侵擾。
蘇永崢在腦中整理出了關(guān)于趙佑的資料,但關(guān)鍵是陛下多年來一直關(guān)注著蘇府,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每年宜言準時的生辰禮、三皇子暗中結(jié)黨營私、陛下特地選了蘇府作為七皇子于江南的落腳點……
他腦中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偏偏怎么都還差那一步。
——
趙佑自在琴瑟院的兩場比試大敗受挫之后,就變得安分起來,未再怎么生出事端。
縱有趙承運來信,希望他與蘇府小姐多加接觸,以及陳康時常的勸導(dǎo),他也不怎么聽得進去,還是常常悶在屋子里。
不過又待了兩天,趙佑便一意要離開。
陳康簡單收拾好行裝,并向蘇永崢打過招呼,就與趙佑共同坐上了去京的馬車。
蘇永崢自然站在蘇府門前親身相送,面無表情地說些招待不周一類的話,隨后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線之中。
終于送走了這位七皇子,蘇永崢繃著的神經(jīng)稍稍松開,返身回了書房。
宜言幾人見他離開自然高興,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實際上,在這一小段時間里,趙佑與他們除了比試那日之外,著實少有往來,幾人不過將他當(dāng)做一個短暫的、不相干的住客而已。
現(xiàn)在他已然離開了,幾人便很快將他拋到腦后了。
而溫韞,為免這位任性無理的七皇子再來找宜言的麻煩,將自己回家的日子一拖再拖。
盡管女孩上有父母兄長,下有侍女仆從,但面對女孩嬌嬌嫩嫩好欺負的模樣,若不親眼看著,他實在是很難放心。
如今趙佑既已離了蘇府,溫韞便也不宜再于此久待。
三日后,他整理好衣物與所居住的房間,向淮揚和蘇永崢告過別后,便去琴瑟院與宜言道別。
他的步伐很慢,從容閑散,全然不是著急離開的姿態(tài),反而像春日賞花般悠游。
他停在月洞門前,抬眼望去。
十五圓月形的洞門兩側(cè)墨繪幾株繁盛的桃花枝,古雅幽麗,亦不失其生機與靈動之氣,同時在靠院墻陰處種植幾株大葉冬青。
是典型的江南寫意風(fēng)致。
這些細微的雅致之處,點滴皆是蘇府的女孩子被嬌養(yǎng)的標志。
他慢慢收回視線,緩步邁入琴瑟院,輕叩房門。
宜言很快聽到聲響,跑來開門。
臉頰柔嫩透粉的女孩一見到溫韞挺立的身形,伸出白生生的小手,連忙把他拉了進來。
“溫哥哥,言言又找到一張之前畫的畫,你來看看。”宜言浸滿歡喜的聲音落在溫韞耳邊,帶著嬌嬌的依賴感。
溫韞順從地隨著她的腳步走動。
宜言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張褶皺頗多的紙來,剪水雙瞳中軟噥的笑意蕩漾,獻寶似的指給他:“你看?!?br/> 溫韞柔和地笑了笑,隨之低眸。
宜言所指的地方是紙的左上方,畫了一只體型纖細的正欲展翅的山雀。
這只山雀的身體也同宜言其他的畫一樣,筆觸簡約未著色,但其頸部卻點了一抹湖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