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夫人嘆了口氣，神情黯然的道：“我本以為，慧娘為人媳婦多年，起碼的當(dāng)家理事還是可以的。哪知，她竟然連料理喪事，管制奴仆這種事都做不好?！?br/>　　顧老夫人手指急促的轉(zhuǎn)著瑩潤的碧璽珠串，曹嬤嬤只看一眼，就知道顧老夫人心已經(jīng)亂。
　　過了好一會兒，她低低的道：“桂香，我想在這邊兒給她找個穩(wěn)妥的，你看怎么樣？”
　　曹嬤嬤也嘆了口氣。
　　大胤朝開國前曾經(jīng)歷了十幾年的混戰(zhàn)，國力在這場爭斗中迅速凋零，人口銳減，因此在立朝之后，便頒下律法，守孝期限改為以月代年，漫長的二十七個月的孝期三個月便可服完，之后妻室可另行再嫁。
　　按說林父亡故已過半年，顧氏再嫁也是常理。
　　可人是有感情的，尤氏是顧氏，當(dāng)年府里的人都親眼見過，顧氏攜夫帶子回來時，兩個人好的恨不能成一個，如今這樣突然生死相隔，她又怎么可能轉(zhuǎn)頭別嫁。
　　顧老夫人也沉沉的嘆氣，道：“我知道你心疼慧娘新寡不久，再找人，只會讓她心里不好受，”她撫著胸口，急喘了兩下，道：“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我只會更疼，可你看看我這身子，頂了天的能撐兩年，”她眼睛微紅，“慧娘的性子被我慣壞了，子衡寬厚和順，什么都依著她，林家老夫人心好，不嫌棄她愚笨懶散，都由著她性子，若是沒有這些意外，她這一輩該是美滿的，”她長嘆一聲，道：“可如今子衡走了，珵哥兒也沒了，林老夫人也去了，要是慧娘能撐起來，我怎么會有這個心思？”
　　顧老夫人皺著眉頭，搖頭，“家里的這幾個，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只顧自己的。尤其是老二家的，只怕我前腳蹬腿，她后腳就能給她們娘倆氣受，慧娘又是個沒用的，我只怕她連林家最后那點根苗都護不住了，”說道這兒，她聲音哽咽，“若是那樣，可就是咱們顧家對不住林家了。”
　　顧老夫人手扶著榻上的小幾，渾身顫抖，嗓子里發(fā)出渾濁的喘氣聲，一時竟說不出話。
　　曹嬤嬤趕忙給她順氣，大丫鬟素云急忙送上早早就溫好了的炙草湯，曹嬤嬤伺候她喝了半碗，等她歇過了氣，才低聲勸道：“大娘子如今帶著琪姐兒，身后沒有個人依靠，您擔(dān)心也是正理，可……”曹嬤嬤看了眼素云，示意她去門邊看著。
　　素云快步走到門口，把門口候著的丫鬟都打發(fā)走，自己立在門邊瞇著眼，似乎在閉目養(yǎng)神。
　　一個還沒留頭的小丫鬟湊到跟前，低聲道：“素云姐姐，這會兒時辰還早，老夫人這么早就歇下了？”
　　素云拿眼橫她，“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小丫鬟神情怯怯。
　　素云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去，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主子的事也是你亂打聽的?！?br/>　　小丫鬟連連倒是，賠了禮，轉(zhuǎn)過身一溜煙跑了。
　　素云瞇著眼看了小丫鬟一眼，轉(zhuǎn)頭看看緊閉的門扉，繼續(xù)望天。
　　屋子里，曹嬤嬤輕輕摩挲顧老夫人的背脊，一邊低聲道：“我知道您急，可這事急不來，”她道：“就算是養(yǎng)的貓狗沒了，也會傷心幾天，何況大娘子和姑爺感情本就極好，又朝夕相處了十幾年，姑爺在她心里已經(jīng)扎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哪是隨便就能找個代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