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過橋米線,岳炎親自服侍,先給王鏊盛了一碗,王鏊卻遞給那青衣小廝。岳炎心說,三品大員規(guī)矩就是多,本以為當皇帝才有太監(jiān)試毒,這王侍郎也如此講究?
見小廝伸出大拇哥連連點頭,王鏊這才端碗,輕輕吹氣、慢慢嘬湯。
一口湯下去,王鏊臉上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精彩,又連喝了三口湯,吃了半碗米線才放下,開口稱贊道:“老夫離家這些年,蘇州竟有了這般鮮甜吃食?”
林知府忙解釋,這是岳家祖?zhèn)鞯氖炙?,剛拿出來時間不長,自己也是第二次吃。說著又向岳炎暗暗點頭,示意干得不錯。
林大人又把岳炎的“過錢米線”故事講述一遍,王鏊滿懷安慰,連連稱贊道:“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岳家大善、岳公子大善!”
幾個人又客套寒暄幾句,樓下已經(jīng)開書。岳炎剛剛特地囑咐,為招呼兩位大人新開一篇,齊云今天說的是《史弘肇龍虎君臣會》。
“倦壓螯頭請左符,笑尋赬尾為西湖。
二三賢守去非遠,六一清風今不孤。
四海共知霜鬢滿,重陽曾插菊花無?
聚星堂上誰先到?欲傍金尊倒玉壺?!?br/> 定場詩罷,滿堂喝彩。
齊云有說有唱,王鏊和林世遠漸漸入迷。岳炎站在身旁,見那青衣小廝不知何時竟然坐下,心說這小廝好生無禮,看王鏊卻不以為忤。
岳炎心想這小廝不一般,明顯受王大人寵愛,又想起剛才齊云定場詩里“重陽曾插菊花無”云云,心中惡寒不已,身子不由哆嗦了幾下。
忍不住好奇,岳炎又偷眼細細打量這個俊俏小廝。
只見他膚色白皙、臉龐微微有些嬰兒肥,顴邊若有若無的生著幾個雀斑很是俏皮,彎彎的眉毛如柳似月、劃出曼妙的弧度,一雙大眼水潤而清波閃耀,嘴唇精致小巧、紅潤動人。岳炎心說,若是換了女裝,這小廝簡直就是甜美的“腹黑”小蘿莉嘛!
或許是岳炎的“偷窺”被發(fā)現(xiàn),那小廝回頭白了岳炎一眼,又吐吐粉嫩舌頭,做鬼臉嘲弄他。
岳炎心中一動,就往他胸前看去,竟然微微的腫脹,心說這就對了。
王鏊四十多歲時,胡氏夫人生一幼女,取名王月彤。侍郎大人老年得女,高興得無以復加,自然對小女兒寵溺的不成樣子。
今年這小廝明顯是女扮男裝,莫非是王大人的小女兒?
男裝蘿莉對評彈興趣不大,只一門心思的吃著“過橋米線”。喝光了碗里的,還挑了挑柳眉,示意岳炎再盛一碗,岳炎心說且讓你得意。
對這小廝,王鏊并不介紹,林世遠也熟視無睹,岳炎自不好多嘴。
一段書罷,掌聲如雷,齊云鞠躬下場休息。
“六出飛花夜不收,朝來佳景有宸州。重重玉宇三千界,次次瓊臺十二樓。炎嶺寒梅何處放?章臺飛絮幾時休?還思碧海銀蟾畔,誰駕丹山碧風游?”王鏊輕輕擊掌,滿心喜歡道:“詩詞淺白卻如畫卷。這皚皚白雪,不正是老夫在京城常見之景致嗎?大善,大善!”
聽林世遠說《喻世明言》竟然是岳炎寫的,王鏊心中不禁一動,贊嘆道:“岳公子今日讓老夫驚喜連連?。 ?br/> 岳炎拱手剛想謙虛兩句,不料那男裝蘿莉突然插嘴道:“史弘肇就是個憨貨!”
樓下的鐵鋮趕緊出來,向樓上探頭探腦,心說誰在叫俺的小名?
男裝蘿莉撇撇嘴,理所當然道:“史弘肇要偷王家的鍋,竟然讓人留門等他來偷;鍋里有水不知,扣在頭上撒了滿身;被人追得滿街跑,慌不擇路逃進條死胡同!什么人才會寫出這樣的憨貨呢?”說罷還噗嗤笑了,聲如銀鈴、姹紫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