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號稱“六朝金粉之地”,并非浪得虛名。
千百年來,多少文人騷客在這里揮毫潑墨、留下千古名篇,多少權(quán)貴巨商在這里一擲千金、堆金砌銀。
六朝金粉,實則是銷金蝕骨的溫柔鄉(xiāng)、英雄冢!
南京四大公子,實則彼此也互不服氣。
朱鳳、徐鵬舉兩家是至親,又是一等勛貴之后,從來瞧不起另兩位公子:那趙家小子的爹不過是朱家副手,傅寰憑借著太監(jiān)叔叔的聲望作威作福,算得了什么?
雖然朱鳳是徐鵬舉的表叔,但二人年齡相仿、興趣相投,歷來在風(fēng)花雪月處出入成雙。
朱鳳喊岳炎“兄弟”,徐鵬舉并不在意,這個表叔只比自己大一歲,在兩家長輩面前二人自然彬彬有禮,可出門玩樂,誰在乎過輩分?
美酒美女當(dāng)前,氣氛熱烈異常,眾人推杯換盞、愈發(fā)熟絡(luò)起來。
這時候,吳胖子的話變少了,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該閉嘴。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jīng)發(fā)白,眾人有些戀戀不舍的要起身離去,卻聽陸茜兒幽幽道:“岳公子,你就這樣走了?”
徐鵬舉立即起哄,問茜兒姑娘是否要自薦枕席,天都快亮了要不等明天?
朱鳳也故作調(diào)侃,問那鄢雨凝需不需人陪伴。
大家又嬉笑幾句,陸茜兒才白了徐鵬舉一眼,轉(zhuǎn)頭對岳炎道:“岳公子曾送給雨凝一首《虞美人》,不知今日能否送茜兒一首呢?”
哎!還是那話,最難消受美人恩。
眾人笑鬧著擠兌岳炎,岳公子也不好推辭,讓人拿出筆墨紙硯,刷刷點點又寫了一副瘦金體。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lán)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br/> 一首《畫堂春》,驚得畫舫內(nèi)鴉雀無聲。
徐、朱二人自幼被老爹逼著讀書,也是有些造詣。這是詞用字素面朝天、明白如話,卻直抒胸臆、落落大方,將一段苦戀無果落乃至悲痛終生的感情完美呈現(xiàn)。
同時,詞中卻用典考究、毫無堆砌匠氣,絲毫沒有其他愛情詞中小女人式的委婉,表達(dá)了縱然無法相守也保留著一線美好的愿望。
這邊徐鵬舉朱鳳二人嘖嘖稱贊,那邊陸茜兒卻是呆了一般,心說對不起了雨凝妹妹,遇上這樣的大才,我真要與你爭上一爭了。
真正陷入無人境的,卻是一旁無語的鄢雨凝。
“明明天造地設(shè)一雙人,偏要分離兩處,各自銷魂神傷、相思相望。他們在常人的一日里度過百年,他們在常人的一瞬間年華老去。縱使冀北鶯飛、江南草長、蓬山陸沉、瀚海揚波,都只是平白變故著的世界,而不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人生。萬千錦繡,無非身外物外,關(guān)乎萬千世人,唯獨非關(guān)你我……”
鄢雨凝心中如波濤洶涌一般,岳公子這首詞,難道還是寫給我的嗎?岳公子難道明白我不愿與他分離兩處才到南京尋找他的嗎?岳公子是暗恨世俗牽絆不能與我長相廝守,才寄情藍(lán)橋仙窟、嫦娥奔月,愿與自己做精神伴侶嗎?
如果岳炎知道鄢雨凝想得是這些,必然會生出把詞撕掉的念頭。
……
……
第二日,鄺記糧行再次掛牌賣糧,“賺錢三人組”也早早地來到北城、現(xiàn)場“督戰(zhàn)”。如今兩邊已經(jīng)撕破臉皮,朱達(dá)也不怕鄺訥知道是他下的黑手——只有他以為別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