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聽到石心玉輕嘆,轉眸瞧了她一眼,見她眸中俱是對他的擔心,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忽而就讓胤礽產生了想要傾訴的欲/望。
他想說的這些話,還從未對人說過。
皇太子的心事,能聽的人極少。
不過現在好了,他若想說,可以同石氏說。石氏如今與他極好,完全可以講給她聽。
胤礽復又將目光移開,落入院中不知何處,口中卻道:“皇阿瑪對赫舍里氏的小阿哥并不上心,聽說小阿哥病了,也只對太醫(yī)道了勉力醫(yī)治四個字,其余的,便沒有再多說什么了?!?br/>
“赫舍里氏的身子并不好,這小阿哥生下來便有些先天不足,磕磕絆絆長到現在八個月,中間請了無數次太醫(yī)了?;拾攲@個孩子沒有感情,對赫舍里氏更沒有什么感情,知道這個孩子養(yǎng)不大,所以才有如此態(tài)度?;拾攽B(tài)度冷漠,宮里自然都不上心,這孩子,怕是連今夜都活不過?!?br/>
胤礽的聲音淡淡的,神情也淡淡的,可石心玉已十分熟悉他的性子了,見他如此,知他心中情緒激烈,其實根本不如表面看起來這般平淡。
否則,又何至于站在廊下長吁短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呢?
不管怎么說,小赫舍里氏都是胤礽的親小姨,這個小阿哥不但是胤礽的骨肉兄弟,還是康熙這么多兒子之中與胤礽血緣最為接近的親兄弟,他乍然聽見這個小阿哥要死了,心中波動,自是在所難免的。
如此瞧來,胤礽心里,當是十分在意小赫舍里氏和這個孩子的,至少,比康熙要在意得多。
胤礽沉默了一會兒,又道:“爺知道,皇阿瑪不寵幸赫舍里氏,是因為爺這個皇太子。當然,這其中也有索額圖的緣故。赫舍里氏一族已經榮寵太過,若赫舍里氏封妃,他日誕下子嗣,只怕局面會亂,那并不是皇阿瑪愿意看到的。況且,皇阿瑪本身就不喜歡赫舍里氏,他自然不會對赫舍里氏有半分憐惜了?!?br/>
“索額圖曾同爺說過,赫舍里氏不可放,皇阿瑪也不會放她出宮,在宮中無寵,就此一生是她的宿命。畢竟,赫舍里氏一族在后宮中,也不能沒有人,便是個不受寵的庶妃,也能讓皇阿瑪對赫舍里氏一族放心。只是這個庶妃,有也相當于沒有了。”
“這其中的道理,縱然索額圖不說,爺都能看明白。爺只是……只是可憐赫舍里氏,也可憐那個小阿哥?!?br/>
胤礽說到這里,又沉默了。
石心玉輕嘆一聲,她想說些安慰胤礽的話,可此時此刻,對于一個小生命將要流逝的無力,還有對于康熙的薄情寡恩,對于赫舍里氏一族的無奈,對于胤礽的無能為力,她又能說些什么呢?
語言有時候,真真是蒼白無力的。
石心玉主動攬上胤礽的腰身,抱著他,將自己的臉貼上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聲,用自己的陪伴,給他無聲的安慰。
感受到石心玉的心意,胤礽攬著石心玉肩頭的手收緊幾分,將人往自己懷中多嵌了幾分,才覺得心口難受的感覺被壓下去了一些。
兩個人相擁在一處,都沉默著不說話,可兩個人都在想著眼前這件事兒,有那么片刻,兩個人的心頭劃過一個念頭,竟異口同聲的開了口。
“玉兒,不如你帶著寧嬤嬤去成嬪宮中看看小阿哥吧?”
“爺,不如臣妾帶著寧嬤嬤去宮中看看小阿哥吧?”
二人同時,聲音相疊,說的還都是同一件事兒,可話音落后,二人也都聽清了對方的話,不由得相視一笑。
胤礽親親石心玉的額頭,眸中淌過淺淺的歡喜:“玉兒,也就只有你,才能與爺如此心意相通?!?br/>
上回太醫(yī)也說小李佳氏的小格格不好了,是寧嬤嬤過去一塊兒跟著瞧了,愣是讓寧嬤嬤把小格格給治好了,所以,后來大格格也有些不好,并未請?zhí)t(yī)瞧,也是寧嬤嬤看好的。
在胤礽這兒,寧嬤嬤的醫(yī)術是可以信得過的。
他就想,赫舍里氏的小阿哥都已經那樣了,不如索性就讓寧嬤嬤去瞧瞧,試一試總是可以的。
縱然最終不行,石氏去看過了,也算是代他為那個小阿哥送行了吧……
畢竟他這個身份,想去,也去不了。
石心玉是心疼胤礽為此事煩擾,正好她身邊有寧嬤嬤這樣的人,想著為胤礽分憂,便在想到的同時就提出了這個建議。
“爺如此說,那便是同意了?那么,臣妾是今夜便動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