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予姐,你看……土星!”
女孩托腮坐在窗邊,透過小小的觀察窗,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到了閃爍的橙黃色光芒。
窗外是傾盆的大雨,空氣渾濁得像是一鍋黃色的泥湯,突破零下一百六十?dāng)z氏度的低溫讓空氣中的烷烴冷凝成液態(tài),雨滴沿著觀察窗的外層玻璃流動,但并不淌下,而是匯聚成一層薄薄的液膜,看上去很像是水,液態(tài)甲烷也是無色無味的。
年輕的女人坐在床沿上,一只手捧著平板,另一只手撐著腦袋,一縷黑色的額發(fā)垂落下來。
她抬頭看看女孩,又朝外望了一眼,笑著搖了搖頭,“崖香,那不是土星?!?br/> “不是土星?”小姑娘眨眨眼睛。
“是閃電?!蹦璧氖种冈谄桨迳陷p劃,切換圖書的頁碼,隨口說,“我們頭頂上有一團非常劇烈的雷暴,大氣遭到電離,會發(fā)出非常明亮的橙黃色光,看上去像是模糊的土星,實際上土星不在那個方向,而且在這種天氣里是看不到的?!?br/> “那什么時候可以看到土星?”
“等天氣好些。”默予回答,“反正它非常非常大,而且永遠都只在一個方向。”
“這種天氣還要持續(xù)多久?”崖香問。
“嗯……誰知道呢?”默予想了想,“這地方長年累月都是這種天氣,你才剛來幾天?我在卡西尼站里待了幾個月了,暴雨就沒停過?!?br/> “哎默予姐,你知道么,在我來這里之前,我以為卡西尼站是這樣的:澄澈如水晶的漆黑星空中,巨大的土星從地平線之下升起,占據(jù)了半個夜空,我們站在這里,就能看到土星表面上巨大的風(fēng)暴,那個巨人般的行星近得觸手可及?!毖孪阌秒p手在半空中比劃出一個巨大的圓球,神采飛揚。
但隨即她又很郁悶,“誰知道整個卡西尼站根本就坐落在一團渾水里,每天都是大暴雨,什么都看不見?!?br/> 默予噗嗤一笑。
“想象很浪漫,但現(xiàn)實很骨感,是吧?你還沒見過更惡劣的天氣呢,這旮旯的天氣變化比你老家那邊可劇烈多了,等雨季來臨的時候,我們頭頂上的云層就是一片倒懸的汪洋,雨下得跟大壩泄洪似的……還有暴風(fēng),風(fēng)最大的時候可以卷走火車頭?!?br/> 崖香想象了一下可以卷走火車頭的風(fēng)暴。
“真可怕?!?br/> 她把手按在觀察窗的玻璃上,橢圓形的觀察窗面積很小,像是上個世紀老式客機的舷窗,幾厘米之外就是零下一百七十?dāng)z氏度的液態(tài)烷烴,女孩白生生的嬌嫩手指在這種低溫中會瞬間凍得粉碎,但內(nèi)層玻璃摸上去仍然是溫暖的。
崖香一度對窗玻璃很好奇,她老是想搞懂這玩意的原理。
“卡西尼站一直都是最遙遠最危險的科考站,在過去的八年里,卡西尼站一共損失了十八個人,都是因為陡然變化的天氣?!蹦栎p聲說,“你能想象么?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走在你前頭的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連尸體都找不回來……你到這兒來做專訪,危險性堪比戰(zhàn)地記者呢。”
“我的理想就是成為一位戰(zhàn)地記者?!毙」媚锫冻鲆活w小小的虎牙,她一推墻壁,輕巧地撲到默予的身上,把她按倒在床上,然后跟貓似地蹭來蹭去,“默予姐你們的條件這么艱苦,說不定我的專訪做完了能讓大眾們更重視你們呢?然后給你們撥很多很多錢……哇好香好大?!?br/> “哎當(dāng)心當(dāng)心,重力太小,別摔著了……”默予扔掉平板伸手將她摟住,“哎哎哎哎崖香你的爪子往哪兒放?”
兩人撞在床頭上,默予伸出一只手按在墻壁上才穩(wěn)定住兩人的身體,土衛(wèi)六上的重力比月球還要小,控制身體是一件相當(dāng)困難的事。
“默予姐你平時吃什么?”
“站內(nèi)的標配食物?!?br/> “那跟我吃的一樣啊?!毖孪銗瀽灥卣f,“為什么我的就長不大?”
“你年齡還小。”默予安慰她,“還會再長的?!?br/> “我已經(jīng)二十三了!二十三了默予姐?!毖孪阏f,“到了這個年齡發(fā)育早就結(jié)束了,不會再長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長大了。”
“……你知道為什么還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