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lián)渌罚ň牛?br/>
“韓重赟!你怎么了!你別嚇唬我!”常婉淑驚得花容失色,一翻身從戰(zhàn)馬上跳了下來,直接躍入了車廂。
其他圍在高車附近的將士,也都亡魂大冒。紛紛擠上前,查探韓重赟的傷情。先前大伙都忙著替楊重貴吶喊助威,根本沒留意到韓重赟受了傷。而此刻把注意力集中過來,才發(fā)現(xiàn)車廂的地板已經(jīng)被血漿潤濕了一大片。
“完了!”郭允明眼前一黑,心中涌起陣陣悲涼。那么長的一道傷口,鮮血很難止住。而萬一韓重赟因為傷重而死,他郭某人即便弄出個真皇子出來,恐怕這輩子仕途也徹底到了頭。
“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以后不欺負你了,不欺負你了還不行么?我什么都聽你的,你讓我在家里就在家里,讓我繡花就繡花。我阿爺都說了,等忙過了這陣子,就帶著我去汴梁.....!嗚嗚,嗚嗚——”常婉淑的哭聲透過人群傳來,如刀子般割得人心里難受。
“婉淑----”黑衣女將眼圈一紅,手捂住嘴巴,將頭遠遠地扭了開去。
身為武將之妻,她何嘗不是日日為自家郎君的安危擔憂?而今天,她卻眼睜睜地看著好姐妹未等出嫁已先喪夫,那種撕心裂肺的傷痛,簡直感同身受。
“都別慌,也別亂。讓我先看看,讓我先看看有沒有辦法給他止血!”楊重貴的動作,總是比語言快上半拍。話剛出口,人已經(jīng)跳下了坐騎。分開了亂哄哄的將士,硬生生擠向了車廂門,“我這里有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如果能止住血,他未必.......,殿下,殿下你在做什么?”
后半句話,他幾乎是本能地吼出。立刻讓周圍的人齊齊一愣,注意力瞬間就集中在了始終被大伙當作第一保護對象的“二皇子”身上。卻驚詫地發(fā)現(xiàn),這位體態(tài)略顯臃腫的二皇子,此刻竟然以很少人比得上的靈活,用一把不知道什么時候折斷的橫刀,割斷了韓重赟大腿根處的絆甲絲絳。
緊跟著,只見他左手輕輕一扯,便除掉了韓重赟襯在護腿甲阻擋流矢的綢布短裈,將半截毛茸茸的大腿和嬰兒嘴巴一樣傷口,同時給露了出來?。ㄗ?)
傷口附近的遮蔽物一去,血頓時流得更快,滴滴答答,轉眼間就在地板上匯聚成了一條小溪。這一下,把常婉淑頓時給驚得連哭都不敢哭了,右手一扣一拉,就將腰間的護身短刀扯出了半截,“住手,你干什么?他剛才可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
“蹲下,抱住他的頭!低一些,如果你不想他現(xiàn)在就把血淌盡了!”先前被她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的“二皇子石延寶”,此刻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單手托住韓重赟的腰,快速移向常婉淑的懷抱,“再低些,坐下,你坐在地板上,把他的頭抱在懷里,對,就這樣!刀子給我,早點兒拿個短家伙來,我也不用現(xiàn)去折斷了橫刀湊合!”
說著話,劈手奪過了短刀。在剛剛從韓重赟腿部剝離的短裈上干脆利落地一割,“嗤啦”一聲,將短裈下半截割成了一根細長的布條兒。隨即,又用布條沿著韓重赟的大腿根處繞了兩圈,雙手用力一勒一繞,三下五除二,就將布條打兩端系在一起打成了活結。
說來也怪,韓重赟腿上那條傷口看著雖然長,出血的速度,卻立刻慢了下來。令所有人覺得頭上的陽光一亮,吐氣聲頓時此起彼伏。
軍中有不少人都攜帶著金創(chuàng)藥,臨近稍大一些的城池里頭,也肯定能找到郎中。只要韓重赟腿上的傷口能止住血,把命撿回來的機會就能成倍地增加。即便最后不幸變成了瘸子,也照樣能坐在馬車上排兵布陣,更不會影響他與常婉淑兩個將來給老韓家散葉開枝。
“誰帶了酒,越濃的越好!”抬起胖胖的手背在他自己額頭上抹了一把,“二皇子石重貴”沉聲問道,聲音鎮(zhèn)定得就像見慣了生死的沙場老兵。
“我有!”“我有!”“我這就去?。 备哕囍車?,人們紛紛答應著,從腰間或者馬鞍下取出一個個裝酒的皮囊。
“二皇子石延寶”非常挑剔地,將遞過來的皮囊挨個打開嘗了一口。然后,選了口感最沖的一囊酒水,緩緩倒在了韓重赟的傷口上。傷口處的血痂和血漿,迅速被沖開,露出里邊深紅色的瘦肉和白白的幾片筋膜。
就在大伙驚詫的目光下,“石延寶”用酒水把常婉淑的短刀也清洗干凈,然后單手擎著刀柄,用刀尖在傷口處緩緩翻動,來回兩次,直到看得大伙的心臟又揪了起來,才將短刀放下,對著常婉淑微微一笑,“還好,沒傷到大血管,也沒傷到筋。只要能扛過今晚和明天,他就死不了!”
“啊——嗯!”常婉淑失魂落魄地看了看“二皇子石延寶”,又看了看懷中昏迷不醒的韓重赟,噙著淚回應。
“誰去生個火,把這柄刀子給燒紅了,順便再去折一根干凈的樹枝來!”少年人在變聲期特有的公鴨嗓子再度響起,聽大大伙兒耳朵里頭,卻如聞天籟。
無論他們是不是韓樸的部屬,先前韓重赟舍身救友的壯舉,都被大伙看在了眼睛里頭。而當兵的心中,最佩服的就是這種為了袍澤可以不顧自家性命的人。只有這種人,大伙在戰(zhàn)場上才敢真正放心地把后背交給他。而一支隊伍里這種義薄云天的好漢子越多,整支隊伍在戰(zhàn)場上存活下來的幾率也會越大,甚至可以打出百戰(zhàn)百勝的威名。
當即,有人快速策馬跑到附近收集干柴,就在高車旁邊架起了火堆。有人小心翼翼地用干凈布子裹著短刀的木柄,去用內層火焰灼燒。還有人,則拿出自己用來在關鍵時刻保命的人參、鹿茸等物,滿懷期待地送到車廂里,希望此物能被“二皇子”選上,為少將軍韓重赟增加幾分活下來的可能。
大伙眼睛里的“二皇子石延寶”,則將眾人剛剛砍回來的一根嫩樹枝,用半截橫刀削成了圓棍,輕輕塞進了韓重赟的嘴里。然后,沖著滿臉不解的常婉淑交代,“一會兒,你仔細看著他,讓這根棍子一定卡在他的上下牙之間,免得他自己咬斷了舌頭!”
說罷,又將頭迅速看向了火堆?!盁t了沒有?燒紅了就趕緊拿過來!”
“來了,來了,來了!”郭允明親自上前,搶過短刀,用布抱著已經(jīng)冒了煙的木柄遞入了高車?!岸首邮訉殹币膊桓蜌?,先取了短刀在手,然后大聲命令,“幫忙,按住他的這條大腿。無論如何不準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