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是被電話吵醒的。
他躺在特意要的一張酒店硬床上,似夢非夢的摸到手機,懟到耳朵邊,里面?zhèn)鞒龃骱穆曇簦骸袄洗?,撲街了??!?br/>
“什么玩意撲街了?”
“咱們的電影今天上線啊,我剛才去看了看,彈幕稀少,評論寥寥,根本沒多少人關(guān)注……”
“嗯?”
莊周腦筋遲緩,撤回手機瞅了眼屏幕,凌晨3點。
“滾,神經(jīng)病!”
掛斷電話繼續(xù)睡,不知過了多久,莫老板打過來了:“兄弟,形勢不太妙啊!”
他再瞅了眼時間,凌晨4點。
“你好歹是個老江湖,能不能鎮(zhèn)定點?”
“嘿嘿,這不是對片子抱有期待么……”
莊周無語,再度掛斷,想了想,索性關(guān)機。
這一覺睡到了8點,重新開機時,倍兒吧亂蹦的來電提示,有戴涵的,有何賽賽的,有阿沅的,有劇組別的成員……
他給阿沅回了一個,洗臉刷牙,吃早餐。
然后買了一張《莫比亞斯》的早場票,跑到附近的電影院觀察敵情。
今兒是休息日,還是兒童節(jié),除了缺心眼的家長,不會有人帶孩子來看《莫比亞斯》,他們會選擇隔壁的黑人版《小美人魚》,主演哈雷·貝利。
以及不久之后的混血版《白雪公主》,主演瑞秋·澤格勒。
嘖嘖!他期待以后好萊塢拍一部動保版《獅子王》,環(huán)保版《圣女貞德》,跨性別版《美女與野獸》……
早場人不算多,《莫比亞斯》開始。
莊周以冷靜客觀的角度來欣賞這部電影,全程沒有上廁所,等到影片結(jié)束才打了個呵欠,一句話評價:
漫威流水線產(chǎn)品!
這位暗黑超級英雄在國內(nèi)寂寂無名,設(shè)定上也不如《毒液》帶感,就是個偽吸血鬼。真吸血鬼的電影,中國觀眾都看膩了,何況這片子本身中規(guī)中矩……
他愈發(fā)輕快起來。
誰跟你比票房啊,比的是性價比!
莊周看完電影,回到酒店,還是忍不住打開電腦,登上鵝廠視頻?!痘垺芬呀?jīng)放在網(wǎng)大頻道的大封堆。
海報的核心位置,是何賽賽的,柰。
背景有一條虛化的大蛇。
這是網(wǎng)大海報的老套路了,從不玩深沉。點進去視頻,他又找明面上的數(shù)據(jù),只看到一個“專輯播放量”,805萬次。
什么叫專輯播放量呢?
就是把正片、預(yù)告片、花絮什么的弄到一個欄目里,算總播放量。
其實都是扯犢子的!
當(dāng)今社會是個講數(shù)據(jù)的時代,把數(shù)據(jù)弄的細化一點,紙面上會顯得很好看,造成虛假繁榮,容易忽悠觀眾、粉絲和山炮投資方。
比如出去談判,把數(shù)據(jù)一亮,我們這部戲的專輯播放量有1億了!
對方一聽,誒,很牛逼啊!
那正片播放量多少呢?人家不告訴你,這個數(shù)據(jù)在網(wǎng)站上是不顯示的。如果有人非要問,那平臺說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你看那些網(wǎng)大,恨不得放一百段花絮、預(yù)告片,就為了湊數(shù)據(jù)。
莊周瞧了眼數(shù)據(jù),忽然沒敢看底下評論,又關(guān)掉了。沒辦法,畢竟是第一部作品,他也有點緊張。
…………
上午10點,打工人陳娟醒來。
今天又是恩賜的休息日,她固定的賴床,扭噠,刷手機,先看了一個盧麒元老師的最新視頻,隨后又發(fā)現(xiàn)逍遙游也更新了。
哦,她忽然想起來,今兒是那什么電影上線。
出于一位粉絲的基本節(jié)操,她決定去瞄一眼,于是轉(zhuǎn)到鵝廠視頻,點開《化龍》。
在影院看電影和看網(wǎng)絡(luò)電影,感受真的完全不同。
當(dāng)你坐在電影院里,周圍或多或少的觀眾,身邊或有或無的男/女朋友;當(dāng)燈光關(guān)掉,熒幕亮起,全場的手機和私語慢慢歸于平靜……
這是一種天生的儀式感。
這種儀式感以及你花的電影票錢,會讓你從內(nèi)心產(chǎn)生一份期待,期待看到一部好片。
相比之下,便是此時此刻:陳娟頂著一張剛剛睡醒,滿面油光還有點浮腫的大臉,呵欠連天,衣衫不整,甚至想去拉屎……
于是她就真的去了,邊拉邊看。
先是制作公司logo,沒有廢話,直接入正片。
陳娟看過幾部網(wǎng)大,一向簡單粗暴,此片貌似也不例外。開頭便是三個人行走在山林之間,二男一女,衣著帶點現(xiàn)代感,還帶點民國感,一看又是架空背景。
旁白介紹,這三人是雜志編輯,出來采集素材。
“還有多久???”
“翻過這座矮坡就到了,來,加把勁!”
男同事拽著何賽賽的手,把她拉上來,奈隨之一顫。當(dāng)三人站在山坡上,站在高處向前方望去。
那前方的山坳里,赫然藏著一座村莊。
不知荒廢了多少年,空無一人,早已抹掉了煙火氣與自然融為一體,草木瘋長,蒼綠纏繞,透著一種幽秘的美感。
“這就是以前的過龍村???”
何賽賽擦了擦汗,滿目驚嘆。
“幾十年前這里發(fā)生了一場地震,村舍損毀,聽說死了不少人,打那兒以后,過龍村就搬到南邊的山坡上了?!?br/>
男同事充當(dāng)講解,指著遠方:“你們看,那就是過龍嶺。”
何賽賽稍微仰頭,視線掠過村莊,停到遠處的一座山嶺上。這山重重谷壑,巍巍擁翠,峰排突兀,嶺峻崎嶇。
一道山梁卻曲線清晰,由西向東,風(fēng)吹林海,千層洶浪滾,萬疊峻波顛,恰似一條蒼龍在緩緩游動。
“……”
陳娟看了一小會,發(fā)現(xiàn)演員還挺自然的,尤其這個女演員,談不上多好,舉止神態(tài)起碼不出戲。
三人下了山坡,進入村莊。
氣氛突然靜謐,只聞鞋子踩著草地發(fā)出的沙沙響,確實看到不少斷井殘垣,有的屋子已經(jīng)被綠植完全覆蓋,亦或一顆大樹從屋頂鉆出……
“哇,這兒保存的真好!只有植物瘋長,卻沒有動物破壞的痕跡,簡直是人間秘境!”
何賽賽取出照相機,不停拍照:“這組照片一定受歡迎的。”
兩位男同事也應(yīng)聲附和,皆為這自然造物而驚奇。
就在此時,鏡頭視角突然一變,就像什么東西藏在一棵高樹上,借著枝葉遮擋,窺視著三個人類。
這視線隨著他們的走動而移動,直至消失。
陳娟拉著屎,已經(jīng)拉完了,但還想坐一會,捧著手機繼續(xù)看。
《化龍》開篇節(jié)奏很快,三人進了深山,呈現(xiàn)出一片原始森林的地貌環(huán)境,到處都是粗壯參天的大樹,光線瞬間黯淡,溪水潺潺,水中的石頭上布滿青苔……
一路拍照游玩,走走停停,不知不覺來到一條奇怪的通道。
兩側(cè)樹木盤根錯節(jié),互相糾纏,形成了一條帶穹頂?shù)脑幃愑纳畹男健T居悬c亮度的光,似乎被隔絕了,照不進里面。
“我們要進去么?我有點害怕。”何賽賽咽了口口水。
“來都來了,萬一里面有什么絕世奇景,豈不后悔?”
“說得對,進去瞧瞧。”
三人小心翼翼的走進通道,曲折綿長還有岔路,不知拐了幾個彎,猛地頓足,然后“呼”的一下!但覺陰風(fēng)撲面,全身冰寒。
在他們跟前的,赫然是一處黑幽幽的洞窟。
“還,還,還進么?”何賽賽打著哆嗦。
“這,這……”
兩個男人也打怵,正猶豫間,忽聽里面“滴答”一聲,若有若無,似水滴滴落。
而緊接著,這滴落聲伴隨著碎石滾落,以及某種皮質(zhì)摩擦地面的沙沙聲,極快速的由遠及近,一個巨大的輪廓出現(xiàn)在洞口!
三人魂飛魄散,渾身僵硬,一個男同事連面部肌肉都在抽動,抖著嘴唇:“跑……跑……跑啊!”
“??!”
何賽賽后知后覺的開始尖叫,扭頭就跑,很快和兩個同事跑散。
然后便是預(yù)告片里的那段,只不過正片更加精細,氣氛更加緊張,何賽賽瘋了似的逃命,后面有巨蛇追趕……
終于她跑出通道,前面又是河,也顧不得許多,嘩啦嘩啦蹚水而過,腳下一不留神,撲通一聲摔在水里。
“呼哧……呼哧……咳咳……咳……”
她在河中掙扎著,連連嗆水,貼身的上衣愈發(fā)貼身,勾勒出兩團喪心病狂的奈。
“唔……”
她狼狽翻過身,恐懼,絕望的看著岸上。
那是一條通體如墨的大蛇,全身布滿光滑無棱的鱗片,表皮暗沉油亮,又帶著蛇類特有的讓人生理不適的特征。
仿佛伸手一摸,就有那種濕黏黏,陰涼涼的手感。
“臥槽!”
陳娟口吐蓮花,她看預(yù)告片,就覺得大蛇夠真,結(jié)果正片更上一層樓!
不是頁游風(fēng)的五毛特效,也不是中規(guī)中矩的大路貨,居然是超寫實風(fēng)格,活生生的一條大蛇!
蛇頭巨大,一對冷血動物的豎瞳,高高在上,俯視著這個人類。鏡頭給了側(cè)面定格,一上一下,一人一蛇,一大一小,形成了古怪又奇妙的對峙。
“……”
它似乎在判斷,判斷對方的動機和威脅性,隨即身軀扭動,揚起頭顱,又拔高了幾分。
然后,它猛撲過去,張開了血盆大口……
嘎!
陳娟像被捏住脖子的鴨子,電影中止,屏幕上無情的浮現(xiàn)一行提醒:“試看結(jié)束,請開通vip會員繼續(xù)欣賞……”
“啊啊啊啊!”
她抓狂,開始騷擾自己的聊天群:“誰有鵝廠的會員啊,接我使使!”
當(dāng)然要白嫖了,充值是不可能充值的,這輩子都不會充值的。
………………
約莫十幾分鐘后,陳娟借到了會員,爬回床上繼續(xù)觀看。
美滋滋的點開,結(jié)果就瞧見那大蛇撲過去,又停在何賽賽面前,嘶嘶了幾下似乎在警告,然后扭過身走了,走了,走了……
靠!
沒等陳娟吐槽,彈幕大軍已洶涌而來:
“我特么就知道!”
“完了,又上當(dāng)了,經(jīng)費全花在這幾分鐘了,我敢擔(dān)保后面的全是垃圾!”
“怪自己手賤啊,我還特意開的會員!”
“有一說一,這大蛇做的真不錯?!?br/>
“確實好!”
接下來的劇情,既符合網(wǎng)友猜測,也不太符合。
三人重新匯合,商量商量不敢再探索,準備回去,回去的路上偶然救了一位險些失足的采藥老人。
老人講述了一個故事:
“大概在60年前,過龍嶺發(fā)生了一場地震,驚擾了一條山中大蛟。大蛟修煉有成,已經(jīng)準備化龍,結(jié)果被擾修行,狂性大發(fā),咬死了好些村人。
幸好有位道長路經(jīng)此地,出手降住了大蛟。
那道士說,你害村人性命,已經(jīng)壞了道行,但憐你修行不易,便留在山中保此地平安。
道士又在青石橋下懸了一把斬龍劍,告誡大蛟莫要興風(fēng)作浪,待斬龍劍落,便是化龍之時……并為村民指點了一個方位,把村子搬到了南邊的山坡上?!?br/>
何賽賽問:“然后呢?”
“說來也怪,打那以后過龍村風(fēng)調(diào)雨順,人丁興旺,連經(jīng)常下山吃牛羊的虎熊也不見了。”
“您說的大蛟,不會就是那條大蛇吧?”
“60年前我還小,是聽我母親說的,村里的老人沒剩幾個了,但提起此事都說是親眼所見。至于是不是那條大蛇,不好說,不好說……”
嘁!
三個年輕人交換眼色,自然不信的。何賽賽又問:“您這么大年紀,怎么還自己進山采藥?”
“村里就我一個大夫,而且那藥異常獨特,只能我來做?!?br/>
“什么藥???”
“蛇蛻!”
老人道:“一般的蛇每年都要蛻皮,但這條大蛇幾年才蛻一次,它的蛇蛻可是好東西啊,當(dāng)然我也不敢多取,每次只取一點點?!?br/>
山中歲月短,說話間天已經(jīng)黑了。
晚上行路危險,老人有經(jīng)驗,尋到一處小木屋,讓他們暫住一晚。
夜里,何賽賽睡不著,和男同事在屋外閑聊。
“哎,你覺得老頭說的可信么?”
“你有什么想法?”
“不可信,但那條蛇確實有古怪,大就不說了,我總感覺它有靈性!”
“你那是嚇糊涂了,那條大蛇顯然處于食物鏈頂端,間接維護了這里的生態(tài)平衡。而且在高氧地區(qū),一些生物會因為氧含量高而變得體型龐大……”
男同事不以為意,笑道:“村民們不懂這些,你是正經(jīng)念過書的,怎么還……”
“啊!”
何賽賽突然的一聲尖叫,劃破了夜晚寧靜,指著他身后:“你,你后面!”
男人扭頭,一只兇悍的野豬剛從樹林里鉆出來,小小的眼睛里充滿蠻橫和不講理,已然將對方當(dāng)作了敵人。
男人嚇得腿哆嗦,老人從屋里跑出,也嚇一跳,但隨即道:“不要動!誰也不要動!”
幾人不解其意,眼瞅著要豬突猛進,忽然它頭上的樹葉嘩啦啦亂響,一只巨大的蛇頭探下來,以極快的速度咬住野豬。
“嗷……嗷……”
野豬劇烈掙扎,卻死活不動,那蛇的嘴本已夠大,居然又張開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