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最是無常,這雨說下就下。
沈沉醉護著懷里的書袋,快步跑到一座大戶人家府邸后門的屋檐下避雨。
雨水順著屋檐瓦片流淌下來,形成一道模糊視線的雨簾。剛才出書院后才偶爾落個兩滴的雨點,這才多大會兒的功夫說下大就下大了。
沈沉醉低頭檢查懷里由兩層粗布縫成的書袋,剛才她把書袋抱在懷里護的嚴實,所以里面的書一點都沒沾著水,就她身上的外衫后背被淋濕了大半。
這會兒雨下的急,巷子口旁邊的街上不乏有跟她一樣四處找地方躲雨,或頂著東西遮擋奔跑回家的人。
仰頭看著外面的雨幕,背靠著身后緊閉的木門,沈沉醉微微有些走神。
在想她娘突然找人捎信到書院里喊她回家的原因。
如果沒有什么急事或者大事,她娘輕易不會打擾她念書的。畢竟她可等著自己考中舉人后四處炫耀呢。
莫非是病了?
沈沉醉眉頭擰了一下,胸前像是堵了口郁氣,看著下個沒完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停的雨,胸口有股子說不出的煩躁。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水花四濺。沈沉醉低頭把腳往后縮了一步,省的衣擺被濺濕,等她再抬頭的時候,就看見有個身影在雨幕中朝這邊跑過來。
沈沉醉定睛看了一下,對方頭上頂著銅盆,身后背著一個大竹簍,跑的有些慢,雨水模糊視線,一時間她也分不清對方是男是女。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是,那人是朝著她躲雨的這個屋檐來的,畢竟附近就這塊地方還算大點。
屋檐下有臺階,那人抬腳抬的急,腳尖絆在臺階上,身子肉眼可見的往前摔。
沈沉醉離那人不過半臂遠的距離,見到這一幕下意識的伸手扶了一把對方的胳膊,道了句,“小心?!?br/>
掌心里扶著的手臂很纖細柔軟,沈沉醉怔了一下,意識到對方可能是個男子,她正準備松手的時候,對方卻突然反客為主,一把抓緊她的小臂,借力爬上來。
陸小漁在屋檐下站穩(wěn)后才松開手里的胳膊,抬手把頭頂的銅盆拿掉,仰頭喘息笑著跟沈沉醉說道:“謝謝你?!?br/>
聲音清脆干凈。
沈沉醉一直都在看著這個舉止大膽裝扮特別的人,等看到他抬頭看自己的時候,對上那雙眼睛,她微微怔了一下。
對方是個面容姣好的男子,看模樣不過十四五歲,唇紅齒白,清雋好看,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干凈的像面春季湖泊,仰頭朝她燦然一笑,眼底仿佛波光粼粼,閃著光亮。
沈沉醉別開眼睛搖搖頭,輕聲道:“舉手之勞,沒事。”
陸小漁朝她笑了一下,便把身后贅人的竹簍取下來彎腰放在地上。
沈沉醉恰好扭頭看了他一眼,男子從頭到腳全都被雨淋濕,哪怕頂著銅盆效果也不大,本來寬松的衣服現在全貼在身上,纖瘦的腰肢被布帶系著,他一彎腰,就能看到他腰部以下那兩瓣渾圓的形狀……顯得上面的腰肢更加盈盈一握。
沈沉醉慌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眼睛沒再往男子身上看,但腦子止不住的還在想剛才看到的腰身,慢慢紅了耳根。
沈沉醉握著書袋的手收緊,她這都讀的什么圣賢書!
陸小漁頭上頂的銅盆是用來收銅板找零的,剛才雨下的急,他就隨手摸了套在頭上,只要頭沒淋著雨,就不容易生病。
衣服全被淋濕,衣擺沉甸甸的,陸小漁把盆放下,撈起衣擺擰水,露出腳上那雙繡著青綠竹葉的繡花鞋。
這男子不知道是天生神經大條對人不設防,還是覺得她沈沉醉不像那種看見男子就滿腦子淫-穢想法的人,反正在她面前舉止隨意不扭捏。
陸小漁注意到沈沉醉的視線,低頭看了一眼,他從衣擺上擰下來的水濺在了她的衣擺上。
“對不起對不起?!标懶O慌忙道歉,趕緊松手把衣擺放下來,看著沈沉醉的衣服滿眼歉意,小聲說道:“我不是故意的?!?br/>
沈沉醉根本沒意識到衣擺被濺濕,被他這么一提醒才低頭看了一眼,雨天,衣服一點都沒濕才不正常,“沒事?!?br/>
認識還沒一刻鐘呢,她都說兩次沒事了。
陸小漁看著她手里拿著的書袋,知道對方是個儒雅的讀書人,何況還長得這么好看,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偷偷吐了下舌頭,臉頰發(fā)熱,默默的紅了耳根。
他不動聲色的往旁邊小幅度的挪了挪腳,離沈沉醉遠了一點,低頭整理了被他擰的皺巴巴的衣擺,后知后覺的有些害羞扭捏。
兩個人共同站在一個屋檐下躲雨,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