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一起痛苦
雨停已經(jīng)是兩日后的事情了。
這日溫意剛回到醫(yī)館,諸葛明便沉重地對她說:“你跟我去一趟王府吧,謙不太好了?!?br/> 溫意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卻還要裝作平靜地問諸葛明,“他的傷還沒好嗎?”
諸葛明搖搖頭,“不是,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雙腿有些麻痹,使不上力氣。”
溫意知道,他的血脈開始運(yùn)行不暢順了,她沉默了一下,背起藥箱道:“走吧!”
今日放晴,陽光透明而嬌媚,世間被清洗過,清新無比,連帶空氣也變得純凈起來。
溫意進(jìn)入宋云謙的房間,宋云謙坐在太師椅上,他下巴有青青的胡茬,臉色還有些蒼白,眸光銳利,俊美的臉上掛著一絲陰柔的冷漠。
他見到溫意,微微點(diǎn)頭致意,“你來了!”
溫意頓時覺得喉頭哽咽,她嗯了一聲,“參見王爺!”
“不必多禮了!”他揮揮手,眸子里的銳利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耐煩,“你來給本王瞧瞧,本王的腳到底怎么樣了。”
溫意走過去,走近他,她站在他身前,聞著他身上的氣味,仿若隔世。
曾經(jīng),在那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在這個房間,她為他送來輪椅,他抱著她,擁吻她,那樣美好而纏綿。
眼淚幾乎要無聲無息地滑落,她強(qiáng)忍住淚水,蹲下身子,挽起他的褲管,只是剛挽起,手就僵硬了,他的雙腿,哪里還有三年前的白凈順滑?一道道疤痕在布滿他雙腳,那樣猙獰,那樣恐怖,那樣觸目驚心。
“戰(zhàn)場上受的傷?”她的聲音,事實(shí)上已經(jīng)哽咽了,可那也是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壓住心頭的驚懼和疼痛。
宋云謙淡淡地道:“是本王自己砍的,這雙腿,害死了本王最愛的女人!”
溫意愕然,一種強(qiáng)大的悲哀和憤怒排山倒海般襲來,她忽地站起來,揚(yáng)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淚水從眼眶滑落,瘋子似地沖他喊:“你瘋了你?”
一絲憤怒劃過宋云謙的眼眸,他迅速抬頭用冷冽的眸光鎖住她,看到她眼中的淚和眼中的傷痛,他愣住了,臉色漸漸變得謹(jǐn)慎起來,帶著一絲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期待。他沒有問,只是這樣用烏黑的眼珠靜靜地看著她。
溫意胸腔似乎要爆炸一般,她很想撲上去廝打他,狠狠地打,那樣多的傷口,她無法想象他這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她張張嘴,陡然轉(zhuǎn)身,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她分明看到諸葛明蒼白的臉。
她顧不得這么許多了,顧不得會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她無法面對他的傷口,無法面對他用這樣的方式對待自己。
終于,她忽然明白當(dāng)日他以為她自傷時,為什么會這么憤怒。
宋云謙的臉色陡然變白,他站起來,疾步追了出去。
他雙腳雖然使不上太多的力氣,但是,用內(nèi)力提腳,還是很快就追上了溫意。
他一把拉住溫意的手,轉(zhuǎn)過她的雙肩,眸子對上她的淚眼,溫意用手擦了擦眼淚,別過臉不看他。
宋云謙含著一絲謹(jǐn)慎和驚惶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溫意咬住唇不說,淚水剛擦掉,又不斷地落下,她看著廊底下那一盤劍蘭的葉子,那些葉子,仿佛就是一道道橫亙在宋云謙腿上的傷口,刺得她眼睛生痛。
他伸手抹去她的淚水,顫聲問道:“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
她忽然抬頭看著他,不知道是冷還是因為心疼,全身微顫,連牙齒都打戰(zhàn),她眼里有種不顧一切的光芒,她啟唇,毅然道:“我叫溫意!”
似乎是在明朗的天空下,忽然響起一道雷鳴,那樣清晰而強(qiáng)大地劈進(jìn)宋云謙的腦子里。他怔怔地看著她,記憶中,有一個女子含笑道來:“我叫溫意!”
那女子的容貌,在他心中刻骨銘心,但是比這容貌更深入骨髓的,是她說的這句話。
“你是溫意?”他怔怔地問她,“你叫溫意?還是你是溫意?”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他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似乎眼前有一絲幸福,他是可以握在手中的,但是,他害怕伸出手想要抓住這一絲幸福,最后那幸福會變成刀子,刺得他渾身血肉模糊。
他顫抖地摸向腰間,那里懸掛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他取下匕首,忽然彎腰往自己的腿上一劃,鮮血就這樣溢出,染紅了他玉白色的褲子。
他動作這樣迅捷,身旁的人全部都沒有防備,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那鮮血已經(jīng)噴涌而出了。
溫意捂住嘴巴,退后一步,驚恐的眼里滿是淚水。
她耳邊響起一道聲音,是諸葛明的聲音,他道:“每當(dāng)他心里疼得無法承受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做?!?br/> 溫意搖搖頭,閉上眼睛,又忽然睜開,再搖搖頭,痛苦地道:“我不是溫意,我不是溫意……”她覺得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繼而是眼前一黑,她悄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