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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錄 六十六 魂魄不齊

六十六魂魄不齊
  他的雙手伸進一堆陳年舊雜物中,然后顫顫巍巍地,從里面捧出個木頭柜子。
  那柜子也是舊陳陳的,卻散發(fā)著一股好木料的氣息。邊角包著錚亮的黃銅,兩層抽屜也掛著一對銅把手,垂垂墜墜好似一幅玲瓏的耳環(huán)。
  他把小柜子捧給家晟,“一堆歷史遺留的垃圾,就這玩意兒看著還像樣?!?br/>  家晟接過,抱在膝上仔細端詳,“什么來歷?看著很女氣的東西。”
  “大約是民國年間的物件。女人裝心愛物的柜子吧。”他說,騰出的手即刻點了一支煙,吞云吐霧,“舅舅的古玩店就這么結業(yè)了,能賣的都已清貨。這些玩意兒再沒人要,遲早要進柴堆。聽你提過正需要個收納柜?合適就拿去吧?!?br/>  家晟笑了笑。他是做保健品推銷的,手邊經常是零零落落的名片,便條。不過即使瑣碎,但每一樣都可能給他帶來生意。丟不得,更要好好整理。
  “這也算個古董吧。怎么好意思?只是我媽非叫我來瞧瞧有什么滄海遺珠的,可我沒打算占你便宜!”家晟還與他客氣,雖阿峰是與他從小玩大的兄弟。
  “古董在識貨人手里才算古董。這柜子本也賣出去的,只是約好的收貨人后來竟出了意外。真古怪,命中注定了便宜你?!?br/>  家晟也不再堅持,欣然收下。試著拉一下抽屜,很順。被打開的幽暗空間隱隱飄出一絲涼意。家晟愣了下,笑道,
  “很有感覺?!?br/>  ……
  家晟把古董柜子帶了回家。一個單身男人家總是亂七八糟的,他倒也重視那柜子,伸手掃開一片空地,才把柜子請出來。一擺上臺面,感覺房間的格調都文雅不少。家晟莫名就對它很有好感,其實從阿峰取它出來時就隱隱喜歡了。
  “和你有緣吧?!奔谊尚Α?br/>  人與人是講緣分的。
  人與物件也有緣分的說法。
  家晟常覺得每個人的靈魂都有一個傷口,形狀不一。茫茫世界,人與人,人與物,那道傷口能互相緊貼,互相撫慰,湊成圓滿了,那即是有緣。
  家晟想起自己的女友姍姍,拖泥帶水交往了七年,卻一點也沒有能進教堂的苗頭。
  “瞧著遲早要分手的,沒緣分,強湊在一起也無可奈何?!奔谊傻氖植敛凉褡樱昂迷谂c你有緣。不出一分錢就到手了。”
  家晟趕緊整理了些名片,便條。里面還夾雜著姍姍的化妝品店會員證,家晟想了想,也一起收拾進去。分明別類,然后拉開一層抽屜,甚至有些期待,像得了禮物的孩子。
  “咦……”怪了,抽屜里有東西!
  家晟一愣,方才在阿峰那兒也開過,怎么沒瞧見?
  他放下手邊雜物,把東西取出來。是在抽屜的最深處,發(fā)黃油黑的一本冊子。
  大約是方才不仔細,書冊又暗,就沒瞧見吧。
  家晟沒多想,瞧這冊子的封面雖歷經歲月,但隱隱見花草的圖案躍然而上。封面似是綢緞縫的,細細繡描的圖樣,還有一行蠅頭小字‘燕珍,記于1933’。
  燕珍?1933?
  1933年的燕珍是這首飾柜和冊子的主人?
  家晟好奇心頓起,也不顧這其中好似藏著古怪,他搓了搓雙手,翻開第一頁。
  喲,原來是記事本。上面是女子清秀而古舊的字跡,一行行,看著有些吃力,卻也愜意。
  “我與他就快結婚了。
  近日一直在洋裝店里選婚紗,與教堂訂日子,連主婚神父都選了最慈眉善目的那個。
  他說婚禮西式遷就我,但日子由他家人選。未來的公婆都是老派人,信一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也不奇怪。說要找人批算吉日,連時刻都要精準。
  也罷,我安心待嫁就好。一早就知道會嫁他了,早些晚些有何分別呢?!?br/>  接著,空了一頁。
  好似是那名為燕珍女子的隨記,換一頁就是換了個日期。
  “他父親說洛水橋邊曾有個擺攤的老頭兒,是高人。可惜那高人的眼睛半瞎之后,已經很久沒有出攤了。
  他帶著我去洛水巷子那兒找人,我不依,覺得乏味。他就用珍珠鏈子哄我,說配婚紗正好看。
  我不在乎鏈子,只覺得再鬧下去也不好,他只會拿出更多禮物來哄我,好尷尬。于是跟著他往巷子深處一路打聽,那老頭兒倒還健朗。我瞧著他,勾起小時候的回憶。
  記起來了。
  小時候,老頭兒是給我算過命的!
  居然說我這輩子等不到緣定的人,魂魄不齊,命中注定。
  眼見他很認真地對老頭奉上銀錢糕點,請他批算好日子。
  我卻趁著他走開的空擋,與那老頭聊天。
  我說,小時候你說我等不到緣定的人,可我現(xiàn)在就快結婚了。事實上,我與他從小相識,他父母很中意我,我從小就注定了嫁他。
  老頭兒卻問我,你是不是愛他?
  愛!我答得很快,沒有猶豫。
  他卻笑,笑得真難聽。
  他說,我注定要嫁的人并非是我緣定的人。強湊的婚姻撐不過七年。
  他依舊說,我是個可憐人,等不到那個最對的人,魂魄不齊,命中注定。
  又來了!老頭兒還是念叨著十幾年前的那番話。
  我于是問他,什么是魂魄不齊?我緣定的人又在哪里?
  那老頭半瞎的眼睛望著我,灰蒙蒙的,又好似凝著光。
  他回答我,說每個人的靈魂都有一個傷口,形狀不一。茫茫世界,人與人,那道傷口能互相緊貼,互相撫慰,湊成圓滿了,那即是有緣。今生都湊不到圓滿的,即是魂魄不齊。
  他說得倒有趣。
  而更有趣的又在后面。
  我又一次問他,只當玩笑也好,我緣定的人又在哪里?
  他說,就在這里。只是那個人,出生在五十年之后?!?br/>  寫到這兒,戛然而止了。
  家晟不禁一驚,為這冊子里,半瞎老頭所說的話。
  魂魄不齊。
  那番言論與自己的所思所想幾乎一模一樣。
  家晟僵硬了片刻,才笑著安撫自己,
  “這言論原來早幾十年就有了喲……說不定,那算命老頭就是我上輩子呢?!?br/>  才說完,忽然又是一嚇。
  1933年的燕珍,命定之人卻出生在五十年之后。
  而家晟就是1983年出生的……
  ……
  家晟的媽媽打電話來,問他,何時與姍姍結婚。
  家晟握著電話答非所問,僵著,笑著,直到媽媽識趣地說,
  “家晟,你都快28歲了……罷了,你與姍姍若真的有緣無份,天都勉強不了?!?br/>  說完,媽媽掛上電話。
  一把年紀等不到兒子成家立業(yè),她老人家怎么安心?
  家晟放下聽筒,覺得自己很不孝。
  恍惚想起姍姍,已經一個月沒見面了。上一次通電話,隔著一份遙遠,雞同鴨講地聊,好似在完成情侶間的任務,
  “恩……你與楊太的合同搞定沒?她的鋪頭雖小,但都是街坊生意,好做好推銷。”
  “在談……不過那是李太,楊太只是個散客。上個月已定了合同。不是還一起去餐廳吃飯慶祝了?”
  “哦……情濃餐廳那頓……”
  “你還拉我去買了新的指甲油,紅色,說旺我生意。”
  電話那頭的姍姍明顯停頓了片刻,才回應他。
  旺不旺,只是她讓男友掏錢買禮物的借口罷了。她也只是隨口一說,哪還記得?
  只怪家晟記性太好。
  太陽穴于是隱隱作痛。家晟猶然記得,交往第一年曾定下七年內不分手就結婚的誓言。但現(xiàn)在,看來姍姍一定不記得了。
  那么他,也沒必要舊事重提了吧。
  ……
  但,那一晚好出奇,姍姍居然提著外賣來探望他。
  那時的家晟正埋頭電腦前擬定合同,姍姍自顧自開門進來,巧笑兮兮地把雞腿飯放在他手邊。
  家晟一愣,腳下一踢,就那么巧踢中了重啟鈕!正擬定的合同還沒保存,家晟心疼不已。對著姍姍一臉愧疚也無從發(fā)泄。只能說,兩人實在不那么,契合。
  但她畢竟來看他,他心有歡喜。迎她坐下,索性丟開工作與她談情。好久不見,有些生硬,但感覺還是一點點漫上來。
  雞腿飯真好吃。他吃得嘴角都是油。
  姍姍笑著抽紙巾給他,注意到放在角落的古董柜子。
  “這是什么?又破又舊的?”姍姍有些好笑地提起來。
  是提,不是捧。
  家晟有些皺眉,卻也提醒姍姍,“小心點……是個古董柜。最好別碰?!?br/>  “怎么,怕我弄壞了不成?”姍姍不悅。
  “不……”他說不出口,這東西,邪。
  姍姍見他欲言又止,懷疑心驟起。索性拉開抽屜瞧了瞧,取出里面一本發(fā)黃油黑的冊子!
  家晟阻止不及。
  那日之后,他雖不舍得丟,但已覺得不祥,棄在角落不理不睬。豈料被姍姍這么輕易地釋放出來,驀然覺得一股寒氣逼人。
  “這是什么?”姍姍沉聲道,“燕珍?你有另一個女人叫燕珍?”
  “你仔細看,上面還有1933這行字!是原本就在柜子里的古董冊子。”
  “你別騙我!現(xiàn)在的復古筆記本,哪個不是又黃又舊,標個年份扮古物的?這分明是你和燕珍傳情的本子!”
  家晟覺得無力,辯駁的言語在嘴里轉了轉,又吞了下去。
  太陽穴于是隱隱作痛。他決定了,任她說,任她罵。
  因為他察覺了,姍姍眼神里的刻意和荒亂。
  他于是平靜地聽著姍姍哭鬧,直到姍姍終于竭力地宣告,“家晟,我們分手吧!”
  姍姍好似完成了一件艱難任務一般,不住地喘氣。
  而家晟則淡淡地點頭,配合她的演技,“好,我們分手吧。”
  姍姍走了。
  家晟的心里空落落的。二十八歲的自己,事業(yè)無成,又失戀,看來媽媽的心愿又要遲幾年才實現(xiàn)了。
  他把沒吃完的雞腿飯丟進垃圾桶,扶起倒在桌上的古董柜,撿起被丟在地的書冊。
  冤枉地,被姍姍借題發(fā)揮,成了第三者的1933年的燕珍。
  那日之后,家晟本已覺得驚恐,再也興趣閱讀她的筆記。但此時此刻,他倒忽然來了興致,于是按了按發(fā)疼的太陽穴。他坐在桌邊,翻到上次的地方繼續(xù)讀下去。
  “自那刻薄老頭說了什么魂魄不齊的混賬話后,我的心情不知怎么,真的低落了很久。
  結婚的前幾天,他幾乎天天跑來陪我,或者托我的小姐妹喬喬給我?guī)ФY物。我卻日日瞧他心煩,煩得要裝病來躲開他。
  媽媽說我驕縱,又笑著說她還是姑娘時也曾如此驕縱一番,更討丈夫疼愛。
  可天知道,我要的不是他的疼愛。
  不過我要的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越是臨近那個日子,就越是心慌意亂。
  可已經定下的事情,怎么能說反悔就反悔?
  只怪我與他是從小的青梅竹馬。只怪我無端端好奇,去聽了那老頭的一番胡話。
  
  他上我家來,媽媽直接放他進了我閨房,已然當成是女婿。
  他哄我,說月福珠寶進了批新首飾,帶我去瞧瞧。
  我有些動容,他對我真好。于是強打精神梳洗換衣,由他陪著去了珠寶店。
  月福的生意一貫是極好的,他認識老板,我與他便被領進了貴賓室里。
  老板取了新進的南洋珠鏈子,他素來喜歡女子佩戴珍珠,老板也知道,投其所好。卻都不問問我鐘意什么。算了,反正問了,我也都說隨意的。
  瞧了幾條珠鏈,他很得意,都沒他求婚時送我的那條好。老板于是也陪笑,不忍一單生意落空,又從保險柜里取別的出來,誠摯推銷。
  老板說,珠鏈瞧不上,瞧瞧翡翠也好。他的翡翠不單翠綠,水頭好,一流大師傅的雕工,且正巧是雕刻了龍鳳呈祥的一對墜子,正適合夫妻,佩戴這么一對,那必定是緣定三生,舉案齊眉。
  他聽了,有些好笑,說真有這么好?
  老板就又說了,這對翡翠龍鳳是進過月老廟受過香火的。足足一年,吸足精華,靈驗得很。曾經有對恩愛夫妻有興趣,兩人佩戴在身,翡翠竟同時閃著盈盈綠光,美妙不可方物。只可惜那對夫妻不足錢,終究帶不走。這等靈性寶貝,價值連城。
  老板的最后四個字顯然是說給他聽的。他自然明白,也就笑著請老板把龍鳳取出來。
  那對翡翠出了匣子,果然光鮮照人,翠綠欲滴。一龍一鳳刻得栩栩如生,互相凝望,深情得很。
  他一瞧就很喜歡,說婚禮上戴翡翠,他老派的父母也會鐘意。于是就取過龍的給自己佩上了,又取過鳳的給我戴。那老板正自賣自夸,說我與他是一對璧人,那翡翠必定要熠熠生輝了。
  卻不料他話音剛落,掛在我脖子上的鳳翡翠無端端地顫了顫。好端端的鏈子忽然斷了,鳳凰翩然落地,清脆一聲。”
  寫到這里,下面是空落落的一大片。
  家晟趕緊往后翻了兩頁,才又有一行蠅頭小字,
  “他說自己不小心,賠了許多錢給月福的老板。
  老板也不算虧。鳳雖碎,斷成兩半,但龍是完好的。老板想送與他,他卻沉著臉不要。怕是覺得不吉利吧。
  之后,我也問過老板。老板說沒了鳳翡翠之后,龍翡翠不知怎么,光澤越發(fā)黯淡,都似塊頑石了。又不舍得丟,就和碎了的鳳一起鎖進保險柜了事。
  我心念一動,問老板要來那碎了的鳳。聽老板自憐自艾,說那孤家寡人的龍,何時才會有買主?
  我也不知怎么,答他,也許買龍的那個人五十年后就出生了吧!
  我想,我大概是瘋了?!?br/>  家晟讀到這里,眼睛酸了,合上書冊捏捏鼻梁。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雖是1983年出生的,但從不喜翡翠,身邊更是一塊也沒有。想來,上次自己的恐懼,恐怕還是想多了吧。
  ……
  家晟與姍姍分手后的第三天,媽媽打電話給他。家晟有些意外,支支吾吾,
  “媽,你怎么知道?”
  年邁的女子一聲嘆息,“姍姍來找我,還些東西給我。說是以后怕是沒機會見你了。我這才知道,你們已經分手……家晟,你該早些告訴我。”
  “媽,對不起?!奔谊蓪擂?,轉開話題,“她還你什么?”
  “我已快遞給你……哎,說來還是去年的事,我想了解下你和姍姍的進展,不好意思直接問你,就約了姍姍逛街。那時她對我也客氣周到,當成長輩。我還以為你們處得很好。路過一家珠寶店,真可惜,是百年老資格店了,經營不善,就快倒閉。很多庫房里的珠寶拿出來賤賣。我與姍姍擠進去看,不知怎么我就挑上一塊玉佩,覺得合適你,就買了交給姍姍,讓她轉交給你……你也知,我與你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見得著?!?br/>  “媽……”家晟不忍。
  想起自己大學畢業(yè)后就鬧獨立搬出來住,與母親的緣分越發(fā)寡淡。幼年時,明明事事都依賴她,喜歡吃她煮的飯,喜歡穿她洗干凈的,帶著陽光味道的襯衫,喜歡她把自己剃成板寸頭,喜歡聞著她身上清爽的香氣,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
  家晟啞聲問,“什么玉?你何必破費,我又不喜歡。”
  “玉石辟邪。且是塊不錯的翡翠。在柜臺里時瞧著不起眼,拿在手上,忽然就瞧出韻味來了。挺有緣?!?br/>  “翡翠?”家晟一驚,“怎么樣的翡翠?”
  “雕的是龍。聽說原本是龍鳳一對,鳳卻不在了,庫房里獨獨有這枚龍。就賤賣了??上?,有鳳的話,當時都想買給姍姍?!?br/>  “這家珠寶店叫什么?”
  “月福。早幾十年可出名了。當時出嫁的小姐們都會去那里選珠寶,最好的翡翠,鉆石,南洋珠,都是月福出的。怎知如今,都要賤賣……”
  家晟冷汗淋漓,也不顧媽媽絮絮叨叨,他唐突掛了電話。
  尚還驚魂未定,心神飄忽,驀地聽見門鈴大響!
  家晟幾乎整個人彈起,透過貓眼瞧外,門外是副快遞人員的模樣。他吞一口唾沫,開門,簽收。哆哆嗦嗦地拆開了,叮當,一塊綠得發(fā)亮的石頭掉在手心里。
  雕龍,栩栩如生,頭向一邊深情地歪著,望著虛無的另一邊。
  好似在想念著,早也不見了的鳳。
  家晟握著翡翠,太陽穴一跳跳地疼。
  總隱隱察覺,身后的古董柜子也好似激動極了,咯咯直響……
  ……
  “你常說,人與人有緣,人與東西也講究緣分。什么靈魂的缺口……哎,記不清了?!卑⒎迩浦谊墒种械聂浯?,念叨,
  “不過這番話興許有道理!你知道嗎,月福清倉賤賣那幾日,我也有去掃貨過。也曾經瞧上這塊龍翡翠,因為雕工實在好??墒钱敃r這石頭在我手里,不透光,顏色混濁,呆板。我還奇怪大師傅怎么選了這么一塊石料!豈料今天在你手里了,再一看,當時我一定是老眼昏花了!不然,就是你和這石頭真有緣?!?br/>  阿峰說得隨意,卻說得家晟越發(fā)不安。
  他忍不住打斷阿峰,氣急敗壞地把古董柜子,1933年燕珍的書冊,還有翡翠的事兒一股腦兒地說出來了。阿峰越聽越是狐疑,連連插嘴,
  “真的?”
  “當然?!?br/>  “那柜子我也打開過,里面沒有書冊??!”
  “我?guī)Щ丶仪耙泊蜷_過,也當自己眼花……”
  家晟不再說下去,阿峰卻要求,
  “那本燕珍的冊子呢,給我瞧瞧?!?br/>  家晟于是轉身,把角落里的古董柜打開??衫锩婵湛帐幨?,哪有什么書冊?
  家晟一驚!昨天他收到翡翠后,就驚恐地把書冊塞進抽屜了。怎么不見了?
  他伸手進幽暗的抽屜里摸了摸,隨即又惡狠狠地把抽屜拉出來,倒了倒?落了幾顆灰塵,哪里有什么1933年的燕珍?
  家晟一陣冷汗。阿峰笑了笑,“我先回去了?!?br/>  說完,不以為然地走了。
  ……
  家晟不怪阿峰,如果他倆交換,他也會懷疑阿峰是因為事業(yè)的壓力和失戀,腦筋才有點不正常。
  也罷,阿峰回去了,家晟反倒冷靜些。心想自己是不是又想多了?1933年的燕珍興許是存在的,卻也不過是個聽信算命的女人罷了。自己也不過是恰好在1983年出生。而那塊龍翡翠,珠寶店里的物件遲早是要賣出去的,歸他也只是個巧合。
  家晟強迫自己這么想。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xù)。
  ……
  那日他在茶樓與客戶見面。是位八十多歲的老人,卻還保持得精神奕奕,約在茶樓見,說是每天都要嘗嘗這里的點心才安樂。
  家晟瞧著面前鶴發(fā)童顏的老人,想著自己八十多歲會是何等模樣?垂垂老矣?
  那,1933年的燕珍若是活在現(xiàn)在,又會是什么模樣?
  咦?怎么胡思亂想了!家晟一愣,見老人笑望自己,趕緊解釋起合同。
  老人之前經營公司,不過年紀大了漸漸收手,卻也體恤員工,逢年過節(jié)添購些保健品做福利。
  是大生意,家晟格外專心。
  聽老人笑著點頭,說,“價格不知可否還能優(yōu)惠?我多訂百來份?!?br/>  “具體多少份呢?”家晟來了精神。
  老人的秘書插話,“月福有一百五十多個員工,訂一百六十份足以。”
  家晟一驚,神色剎那就變了。
  月福珠寶?怎么陰魂不散?
  老人見他臉色有變,便問,“年輕人也知道月福珠寶?老字號,還以為后生都不知道呢!那家珠寶店我也是股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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