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夏浪未消,冬風未至。
櫻湖高中,寧謐之間,醞釀著風暴。
叮鈴鈴鈴鈴——
最后一節(jié)課結束了。
教室門一個個打開,鬧聲漸起。
片刻,整個校園便灌滿了快活的氣息。
籃球、手游、社團,地下情侶。
追跑,爭執(zhí),拉手,眉來眼去。
真正的一天,開始了。
但高二四班,大門依舊緊閉。
因為,他們最后一節(jié)課,是班主任的。
哐哐哐!
講臺前,年過四十的胡春梅用粉筆狠命砸著黑板。
“還走神兒!還走神兒!”
“月考150分的數(shù)學卷子,年級平均分97.3,咱們班多少?89.8!沒及格!”
“我差點沒氣住院!”
“這還是林逾靜考了148,給全班掙了兩分的前提下!”
“同學們,這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我還是班主任,年級組長,你們不嫌丟人,我都丟人吶!”
“我必須向前面幾屆同學道歉,我說錯話了?!?br/> “你們才是我?guī)н^最差的一屆!”
“林逾靜除外,你好好自習,不用聽講?!?br/> “我說這些都覺得對不起你,污染你的耳朵?!?br/> 同學們都低著頭,習以為常,默不作聲。
唯有倒數(shù)第二排的李崢,暗自握拳。
他真的被鞭策到了。
‘我還是不夠努力,只考了117分?!?br/> ‘雖然是班級第二,但與林逾靜的148分依舊存在本質(zhì)的差距。’
想到此,李崢望向了教室中排的窗邊。
那個女孩,長發(fā)半遮面,白襯衫松松垮垮的,歪并著腿倚在墻邊。
白色的自動鉛筆在她指間流轉(zhuǎn),似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經(jīng)意間,她將長發(fā)順過耳畔,露出了恬靜到略顯憐弱的側顏。
以及,白色橡膠耳塞。
不少同學,甚至連胡春梅本人都看清了這一幕。
尷尬的氣氛中,李崢的同桌,一個胡須遠比頭發(fā)濃密,體重堪比身高,看起來像是留級很多年的老同學猛然舉手。
“老師,我知道林逾靜為什么學習好了?!彼钢钟忪o的耳朵道,“因為她從不聽講?!?br/> “劉新你給我出去?。?!”胡春梅破音了。
“是!”男同學神色一喜,拎起書包就要撤。
“老實坐著?。 焙好酚趾鸬?,“再廢話給你送體育組處理?!?br/> “……”劉新嚇得頭一縮,慫回原座。
胡春梅捂著胸口,緩了好久才順過這口氣。
“林逾靜跟你們不一樣,悟性擺在那里,自學的效率反而更高?!焙赫卵坨R,捏著人中嘆道,“普通人,別學她,多學學李崢——以勤補拙,通過努力,達到自己能觸及的最高水平,老師對你們就這么點要求。”
不少同學都扭頭瞥向李崢。
的確,李崢正是那種典型的努力同學。
上課學習,下課學習,吃飯學習,連上廁所都在背單詞。
高中一年多來,他通過遠超常人的努力,得到一個還算不錯的分數(shù)。
然后,依舊很普通。
這大概就是普通人的極限吧。
眼下,胡春梅雖是在表揚李崢,但總感覺比批評還要傷人。
李崢本人倒還好,反而是他旁邊的劉新難受得開始磨牙。
他就這么干瞪著胡春梅,就像一只努力想兇狠起來的老年哈士奇。
胡春梅哼笑道:“好,我知道,大家都不服氣,都覺得自己很聰明,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提高分數(shù)對吧?
下面,老師出一道小學題,告訴你們什么叫普通,什么叫不普通?!?br/> 胡老師說著,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數(shù)字——64。
“兵乓球淘汰賽,64個人參賽,勝者進入下一輪,敗者出局,直至決出冠軍,請問總共需要打多少場比賽?”
與之前枯燥的講題過程不同,這道小學題反倒調(diào)動起了同學們的積極性,一個個都低頭列起了算式。
李崢第一時間就動筆了,七八秒后便落筆完成。
“李崢已經(jīng)有答案了?!焙蠋熖值?,“講講解法?!?br/> 李崢道:“第一輪32場比賽,第二輪16場,第三輪……”
“就到這里,我知道了。”胡老師掃視眾人道,“有沒有人有其它解法?”
沒人應聲。
“好的,這就叫普通?!焙蠋熾S即望向林逾靜,“誰幫忙把她耳塞拿下來?!?br/> “不用的,我能聽見?!绷钟忪o頭也不抬說道,“64個人,決出冠軍,等于淘汰63個人,一場一人,63場。”
同學們目瞪口呆。
“這就叫不普通?!焙蠋煗M意地笑了,“現(xiàn)在,誰還覺得自己很聰明,可以像林逾靜那樣不聽講?”
一片沉默。
林逾靜卻忽然抬頭,淡笑著瞥了眼李崢:“這道題我們小學奧數(shù)老師教過,我只是教育資源比李崢好罷了,不比他聰明的。”
教室內(nèi)立刻響起了嗚嗚的聲音。
這是謙遜么?
不,這是裝嗶。
而且,得了便宜還裝嗶。
就連班主任胡春梅,她都給裝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