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要孤獨地長大,請不要害怕。]
空氣中除了死寂般的沉默還是沉默,我望著蔚藍,我希望她能夠解釋,隨便什么都好,哪怕是謊言,我也愿意去相信她??伤似痰捏@慌外,很快便平靜下來,抿著嘴唇,面對我的質(zhì)問,她選擇一言不發(fā)地走出了病房。
我太了解她,她最不擅長的便是說謊。
可是蔚藍,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門輕輕關(guān)上的剎那,我閉上眼,心里有什么東西碎了一般,扎得心臟生疼。
出院的時候我去看了江離,隔著病房門上透明的小窗戶,他依舊在沉睡中,臉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了許多。病床旁坐了一個女人,長長的卷發(fā)沒有盤起而是隨意地披在肩頭。她握著江離的手,嘴里喃喃地說著些什么。再要強冰冷的女人,在面對病中兒子的時候,也是脆弱而充滿愛的。
我沒有推門進去,不是怕他的母親,而是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換了夏至心臟的他。明知道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可心里依舊有點遷怒他。我不知道該怪他以及他家人的殘忍,還是該謝謝他,讓夏至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這世間。
回家的車上給青稞打電話,想讓她去找下蔚藍,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我心里再怪她,卻依舊擔(dān)心她,更何況她的情緒一直都沒有足夠的穩(wěn)定??汕囡氖謾C老是打不通,我才想起,似乎與她有好多天沒有聯(lián)系過了,平時她每天都會打個電話給我,就算沒事兒,也會神經(jīng)兮兮地發(fā)一條諸如“我想你了你想我嗎”這種肉麻的短信來調(diào)侃我。想了想,我撥了通電話給紀元宏,自從蔚藍住到家里之后,他又搬了出去。媽媽為此特別不好意思,可他搬家那天又說與蔚藍到來無關(guān),最近找了個工作,離家太遠所以在附近找了個房子。
電話接通,一陣嘈雜傳來,大片轟隆隆機車發(fā)動的聲音,我問他青稞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說沒有,我問他是否知道她在哪兒,他不耐煩地說不知道,然后便掛斷了電話。
本想去青稞住的地方看看,可腦袋實在暈乎乎的,媽媽阻止我再四處亂跑,我只得老老實實地跟她回家休息。
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陣刺鼻的酒味吵醒,迷蒙中睜開眼,房間里漆黑一片,隱約的光芒從窗外照進來,打在床邊一個人影上,我嚇得猛地彈起,仔細看,才發(fā)覺是蔚藍。她渾身酒氣,醉醺醺地趴在床邊,手里還握著一瓶酒,我跳下床,搖她:“蔚藍,醒醒?!比缓髮⑺种械木破磕玫?,竟然是高度白酒!
“西曼呀,你醒啦?呵呵呵,對不起呀,吵醒你了……”她仰著頭,傻笑起來。
她醉了。
“噓!”我捂住她嘴巴,“別吵醒他們。”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了,我睡得昏昏沉沉,都沒留意蔚藍這么晚才回家。
“噓!”她跟著做動作,然后抄起地上的酒瓶,往我嘴邊送,“西曼,來,一起喝!我跟你講呀,酒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痛苦……”
刺鼻的酒味令我一陣反胃,我一把將她扶起,拽到陽臺上坐著。暮春凌晨的風(fēng)涼涼的,被風(fēng)一吹,蔚藍非但沒有清醒點,反而趴在桌子上嗚嗚地哭起來。我慌了手腳,蹲下去拍她的肩膀,她卻越哭越厲害,一邊哭一邊說:“西曼,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以為她是為江離的事,嘆口氣,擁住她說:“沒事了,如果你這么討厭他,我以后再也不會勉強你們見面?!?br/>
可她接下來的話卻令我渾身發(fā)冷。
“夏至,我錯了,對不起……”
“你說什么……”我放開她,將她的身子扳直,一臉震驚地望著她,“你剛剛說什么……夏至?”
她神色恍惚,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泛濫成災(zāi),一顆一顆滾落下來,仰頭望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落進我耳朵里,不是幻聽,不是夢。
她說:“對不起西曼,是我害死夏至的,是我……我該死,我該下地獄……”
她抱著頭,痛哭流涕。
我不信,我不信,蔚藍在說醉話呢。
我搖晃她的身體:“你騙我是不是,你告訴我,你在騙我!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某些畫面在此刻浮上腦海,跳出來反駁自己,這是真的,都是真的。
蔚藍曾在我看過江離的畫展后說出夏至回來了時的異樣。
蔚藍第一次在酒吧見到江離時的驚慌失措。
醫(yī)生叔叔說,打急救電話的是一個女孩。
……
真相永遠這么殘忍。
我跌坐在地,眼淚已經(jīng)流不出來了。
媽媽與紀睿擔(dān)憂的聲音在房間外響起,伴隨著急切的敲門聲。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開門,或者應(yīng)一聲。
蔚藍的哭聲漸漸低下去,以蜷縮的姿勢伴著酒精作用,靠在陽臺的墻壁上,沉入睡夢中。
我睜著眼,抬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無星無月,如此刻我死灰般的內(nèi)心。我坐在冰涼地板上看著暗夜一點點退去,心中一直堅信的某些東西,也在一點點瓦解崩潰。
蔚藍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的刺目中緩緩轉(zhuǎn)醒,她揉著脹痛的太陽穴抬眼,發(fā)覺另一角落里睜著血紅眼睛望著她的我,嚇得失聲驚叫了聲。
“為什么那么做?”我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溫度。
“什么?”她蹙眉,記憶一點點在她腦海里復(fù)蘇,她終于想起了昨晚自己做過什么說過什么,臉色在陽光下瞬間變得慘白,“你……都知道了……”
“為什么那么做?”我冷冷地重復(fù)。
她回望著我,眼神中交織著種種情緒,我已無暇顧及,只那么死死地盯著她,等一個答案。
她望我良久,才終于艱澀地開口,語調(diào)是冷靜之后的平靜,她說:“你從來不知道吧,我也愛他,可是他眼中永遠都只有你一個,我嫉妒得快要瘋了,不,我是真的瘋了,所以才會生出得不到便毀掉的想法。”
“我打著幫你送東西的借口去他家找他,那個時候他正在畫畫,只對我說了句謝謝便又埋下頭,我被他的態(tài)度刺激了,我想如果換作是你,他再忙也會停下來陪你說話的吧。
“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隱藏了那么邪惡恐怖的因子。我打算離開的時候手指不小心沾染了顏料,跑到廚房去洗,踢到了洗手臺底下的煤氣罐,不過瞬間的念頭,罪過便已種下。我擰開了罐子,將所有的窗戶關(guān)閉,你知道的,他一旦埋首畫畫,周圍的一切響動與異樣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我?guī)е鴪髲?fù)的快感離開那里,回家之后卻坐立難安,到了晚上,不安與恐懼感愈加嚴重,我發(fā)瘋般地跑回他那里,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別說了!”我捂住耳朵,哀求地低吼。
良久的沉默。
“這兩年來,很多個夜晚我都會被噩夢嚇醒來,那些罪惡的秘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卻誰都無法訴說。后來我常常想,我家里發(fā)生那樣的事,一定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吧?!?br/>
最后她說:“西曼,你報警吧。我不會怪你的。真的?!?br/>
我恨恨地望著她,然后抬手,對準她的臉頰重重地扇過去。
她怎么可以!
她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卻那么平靜地說:“你把我交給警察吧,為你心愛的男孩報仇?!?br/>
我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走出房間。
當(dāng)天,蔚藍便從家里搬走了。
媽媽追問我緣由,我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將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淚無聲滑落。
蔚藍,我不知道,是不是從此后,我們將要形同陌路?可此時此刻,我真的無法做到與你像從前那般坦誠相待。
對不起,答應(yīng)你的事我沒有做到。
愛是雙刃劍,一邊是甜蜜誘惑,一邊是致命毒藥。兩者只一線之隔,獲得希望抑或走向毀滅,僅在我們一念之間。
蔚藍,你在我心中曾是那么善良的一個女孩兒,為什么會這么糊涂呢。
這仿佛一個天問,沒有人能給我答案。
在眼淚與黑暗中緩緩睡過去,我多么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移民手續(xù)辦下來的時候,我去了一趟郊外公墓。懷里梔子花的清香隨著五月的風(fēng)飄蕩,沁人心脾。這是夏至最喜歡的花。
他的墳冢孤零零地掩埋在一大片修葺了墓碑的墳?zāi)怪?,沒有石碑,沒有照片,清清冷冷,被世人遺忘。
我將花放在墳頭,跪下將四周的雜草一點點拔掉,黃土嵌進指甲縫,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心里潮濕,卻無法落下一滴淚來。
我找你這么久,預(yù)想過各種各樣再遇的情景,可無論哪一種都不該是如今這般死寂的模樣,任我怎樣呼喚你,你再也無法應(yīng)一聲,而夢中那清冷動聽喊我名字的聲音,再也再也聽不到了。
你說過,會陪我一起長大的,卻這么殘忍地失信。我寧肯你是不告而別,你拋棄我,你不再愛我,也不要你躺在這里成為我今生永遠的痛。
身后有輕巧腳步聲響起,轉(zhuǎn)身,看到好久不見的江離徐徐走來,黑衣黑褲黑色帽子,手里抱著一束白色百合以及一塊木牌。
他蹲下身,放下東西,伸手便開始刨土。
我驚訝望著他,他不理我,雙手不停地挖,十指沾滿泥土有鮮血溢出來,他也不在乎,過了許久,一個小小的坑呈現(xiàn)在眼前,他將那塊小木牌插進去,又將土壤悉數(shù)掩埋回去。
木牌上的字映入我眼簾——畫家夏至之墓,生1987年,卒2006年。江離、盛西曼立。
“謝謝?!蔽疫煅手_口。
“我欠他的。”江離輕輕說。
這一刻,我忽然原諒了他,以及他的家人。
“請你,代他好好地活下去,將他所有未完成的夢想與遺憾實現(xiàn)。”我輕輕說。
與江離一起離開公墓時,天已近黃昏,夕陽沉沉地落在天的那一邊,微風(fēng)吹亂頭發(fā),我駐足回頭朝那個漸遠的墳冢凝望,再見,夏至。我曾愛過并將一直記得的少年。再見。
紀睿的車與那言的車并排停在山下,他們依在各自的車上聊天,見我們下來,分別上車去倒車。
我正欲上車的時候,江離忽然叫住我,轉(zhuǎn)身,他已朝我走過來,還未開口他一把將我拉進懷里,擁得那么緊,下巴抵在我頭頂,他帶了鼻音的聲音沙啞地響在我耳畔:“西曼,珍重,再見。”
然后轉(zhuǎn)身,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我,就上了那言的車,絕塵而去。
剩我莫名其妙地愣在原地,不得其解。直至紀睿探頭出來催我上車,才晃過神來。
“蔚藍已經(jīng)從賓館搬去了亞晨那里,你別擔(dān)心。”車上,紀睿忽然開口。
我點點頭。
“不管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西曼,就看在你們這么多年的情分上,原諒她吧?!?br/>
“嗯。”我將頭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眼。這些天來,我一直在同自己的心作斗爭,這么多年來蔚藍對我無限的好與包容,與她做的令我痛心的事反復(fù)交替糾纏,那種抉擇,真的很痛苦?;蛟S不太容易,但我會試著慢慢去原諒她。逝者已斯,犯下的錯已經(jīng)犯下,時間永遠無法倒流,恨與報復(fù)很容易也是痛苦的根源,而愛與原諒才是解開一切心結(jié)的藥引。
我讓紀睿送我去青稞那里,始終聯(lián)系不上她令我心里的不安感愈來愈嚴重。她住的地方比較偏,在城北一片雜亂的平房區(qū)里,我與蔚藍曾去過一次,一路走去糟糕的環(huán)境令我們咋舌,垃圾丟滿地,各色人等魚龍混雜,旁邊在修建新房產(chǎn)的緣故,日夜都是施工的噪聲。青稞租的地方不大,十平米左右,設(shè)施簡陋,除了幾件陳舊的家私便什么都沒有了。我們都勸她搬一個好一點安靜的地方去,可她說:“十五歲起就住在這里,這么幾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枕著嘈雜聲入眠,出門踩在垃圾上。嘿,怕到了安靜的地方反而失眠。你說我這人是不是特賤?!?br/>
紀睿的車開不進去,我讓他先回去,可他堅持要等我出來。
青稞的房門窗戶緊閉,我敲了片刻門,沒有反應(yīng),又大聲喊她的名字,依舊沒有反應(yīng)。正當(dāng)我想著她可能不在打算離去時,旁邊房間的一個阿姨忽然湊過來,遲疑地開口:“你是住這里的人的朋友?”
見我點頭,她又說:“你趕緊找人開鎖或者把門撞開進去看看吧。這小姑娘應(yīng)該在里面,這幾天都沒見她出門過,夜深的時候我老聽到這房里有大聲嘔吐的聲音……”
我返回門口使勁地擂門,大聲喊青稞的名字。半晌依舊沒有反應(yīng),我爬上狹窄的窗臺,踮腳張望,終于,看見青稞蜷縮成一團,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我從窗臺跳下來,給紀睿撥了電話。
紀睿將木門撞開,我沖進去,只見床上的人已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臉色蒼白,嘴唇干燥,額頭燙得嚇人,屋子里有一股嘔吐物的酸臭味,我搖晃青稞的身體,良久,她緩緩地吃力地睜開眼,眼內(nèi)布滿了紅血絲,茫然地望著我。
我扶她到紀睿的背上,一邊說別怕,眼淚卻掉了下來。我真是太粗心了,這么多天聯(lián)系不上,我早該過來看她的,卻因為自己的心情將朋友置于這般境地。
醫(yī)院里。
青稞在藥物作用下,緩緩睡了過去。
醫(yī)生將我叫過去,語帶責(zé)備地說:“怎么照顧孕婦的呢,再晚一點,大人都將不保!”
青稞懷孕了。
我想起她曾滿臉期待地說,想要一個孩子,給他全世界最好的疼愛。
如果青稞知道自己懷孕了,一定會很開心吧?
坐在病床邊,看著熟睡中的她依舊深蹙的眉,伸手給她一點點撫平,又將手指緩緩移動到她的腹部,感受著那個小小的生命帶來的震驚與驚喜。
“寶寶,你好嗎?”我像個傻瓜似的用最輕柔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對他打招呼。“寶寶,你要乖乖的哦,媽媽現(xiàn)在生病了,你一定要聽話,要健康,不能給媽媽負擔(dān)哦!”
說著,自己先笑起來了。
我開始期待青稞醒來后的神情,可我沒想到她醒過來之后見到我的反應(yīng)會是那么激烈。
我滿臉笑意地對她說恭喜,她卻看著我發(fā)出歇斯底里的笑來。
“恭喜?”她冷冷地望著我,一直望到我毛骨悚然,“你恭喜一個爸爸不承認的孩子?盛西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對嗎?”
“青稞……你怎么了?是不是跟紀元宏吵架了……”我蹙眉,爸爸不承認的孩子?
“不要提他!”她厲聲打斷我,情緒激動。
“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坐過去,試圖抱她讓她冷靜下來,卻被她狠狠地揮開,她一邊哭一邊大聲喊:“你怎么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跑來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他說,他愛的人是你,是你,是你?。?!”青稞抱著頭,歇斯底里。
我只覺得渾身血液都氣得要倒流了,無稽之談!這哪跟哪??!這些天我壓根連紀元宏的影子都沒見著??墒?,青稞并不是個會說謊的人。我揉著太陽穴,讓自己冷靜再冷靜,難道他真的對青稞說了這話?
“青稞,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我不要聽!”她手舞足蹈地揮開我,我壓根連她身子都近不了?!爱?dāng)我對他說我有了孩子的時候,他非但沒有開心,還那么嫌棄地讓我去打掉……他說,他愛的人是盛西曼,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要和我分手……”
“青稞?。?!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沒有做,或許……或許他是騙你的呢……”我真是要瘋了,這個紀元宏到底抽了什么瘋,你無恥到在女朋友懷孕之后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要分手,可為什么要扯上我呢!
“他說他愛你,他說他愛你……”青稞哭喊得累了,抱著膝蓋低聲喃喃。
我很想罵一句,他愛我我不愛他關(guān)我屁事,可此情此景實在不是說這話的氣氛。
我嘆口氣,說:“我去找他來當(dāng)面說清楚?!?br/>
我拜托護士照顧好青稞,然后撥通紀元宏的電話,氣急敗壞地沖他吼:“你他媽在哪里?”
趕到紀元宏所在的臺球廳時,他正悠閑地叼著一根煙在撞球,我沖過去,奪掉他手中的球桿丟到地上,一把拽著他就往外走。
“青稞懷孕了?!蔽业秃?。
“我知道?!逼届o淡定的語氣。
“你到底對青稞胡扯了些什么,她把自己搞得不生不死的,跟我去醫(yī)院!”
“不去?!?br/>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想也沒想抬手一個耳光扇過去:“人渣!”
他臉色一變,揚起手欲回扇過來,我仰著頭,不躲不避,“你打呀,你除了欺負女人你還會做什么!”
他揚在空中的手僵住,片刻,忽然神經(jīng)質(zhì)般笑了,“隨便你怎么說,哦,對了,轉(zhuǎn)告青稞,讓她趕緊把孩子打掉吧,我可不想幾年后忽然冒出個野孩子抱住我大腿叫爸爸?!?br/>
說完,他轉(zhuǎn)身又朝臺球廳走去。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對青稞說,你愛的人是我,明明不是這樣的?!蔽覛鈽O反而心平靜下來?!八降鬃鲥e了什么,你要這樣對她?”
他轉(zhuǎn)身,望著我的神色變得異常冷漠而陰鷙,吐出的話一字一句仿佛帶了強烈的恨意,可我實在不明白那強烈的恨意從何而來。
他說:“她唯一的錯,就是不該與你做朋友。”
我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到底還是因為我。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醫(yī)院,剛跨進大門,我拜托照顧青稞的護士小姐慌亂地朝門口跑來,我問她怎么回事?
她喘著氣說:“不好了,病人不見了。”
我轉(zhuǎn)身就往外跑,她那么虛弱,情緒又激動,醫(yī)院外車水馬龍,萬一……我不敢再想下去,一邊跑一邊撥電話給亞晨與蘇燦,請他們趕緊過來一起找。
夜?jié)u深,街上霓虹閃爍,車聲人聲鼎沸一片,將我焦慮的心攪得更加焦急,我穿梭在醫(yī)院附近的大街小巷,心里不停吶喊祈求,青稞,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蘇燦、亞晨、蔚藍很快趕到,我們在十字路口碰了下頭,又很快分頭去找。
汗水打濕了頭發(fā),襯衣黏成一片,腳上的球鞋將腳磨出了泡,我卻半點也感覺不到疼痛。不知疲倦地在一個又一個小巷子里穿梭,路燈昏暗,沒有行人,也顧不得害怕了。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在一個狹窄的巷子里發(fā)現(xiàn)一個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的身影,是青稞。
跑近,還未開口喊她,卻被昏黃路燈下那一攤刺目的血跡嚇得腳步一個踉蹌。她臉上神色異常痛苦,大顆的汗珠順著額頭滴落下來,打在她咬緊的嘴唇邊,手指緊緊地摁住小腹,痛苦的呻吟從她嘴里發(fā)出。
“青稞……”我抱住她,她試圖推開我,卻已經(jīng)沒了力氣。
我一邊流淚一邊給亞晨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