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林青鴉一早就回了外婆家。
　　兩位老人年歲大了，不方便下廚，見保姆趙姨一個人忙里忙外,林青鴉脫下大衣后也進(jìn)了廚房。
　　
　　見林青鴉挽起袖子露出細(xì)白手腕，趙姨愣了下，笑著拒絕：“這可不合適啊?！?br/>　　林青鴉微怔：“怎么不合適?！?br/>　　“林小姐的手是開扇子,拈花指，拋水袖的,哪能碰這些東西？”
　　林青鴉眉眼盈盈地含起淺笑,在水池前低下頭去,輕輕揉洗指尖：“師父總說,臺上要表演，臺下要做人,兩不誤才好?！?br/>　　趙姨想了想，點頭：“俞老先生不愧是一代昆曲名師，活得還真通透?！?br/>　　“嗯?！?br/>　　
　　林青鴉被勾起一點思憶，眼底浮起淡淡情緒,但很快她眼睫一垂,又打散了去。
　　
　　半小時后,林青鴉和外公外婆以及保姆趙姨四人，在餐廳的餐桌旁坐下了。
　　外公林霽清放下報紙,正摘著老花鏡時想起什么：“青鴉啊?！?br/>　　“嗯？”
　　“你剛剛在廚房時候，手機似乎震動過，要不要看一下,有沒有什么重要事情？”
　　“好?！?br/>　　
　　林青鴉拿到那支印了閨門旦戲裝的淡藍(lán)色手機,里面只有一條信息,來自一串沒備注的陌生數(shù)字。
　　
　　[吃了嗎。]
　　就三個字一個標(biāo)點,林青鴉想了半天沒什么思路，便拿著手機回到餐桌旁。
　　
　　林霽清問：“劇團(tuán)里的事情？”
　　“沒有，”林青鴉搖頭，“好像是發(fā)錯的消息?！?br/>　　趙姨放下最后一樣小菜，聞言笑呵呵地說：“現(xiàn)在電話號碼換得勤，弄錯號是常有的事情，不用管他們。”
　　林青鴉眼角輕彎下來：“我回一下吧，不費時間?！?br/>　　“啊，這有什么好回的？”
　　“免得對方有急事?！?br/>　　趙姨愣了兩秒，笑道：“林小姐這副溫柔脾性啊，還好是挑了冉先生這樣的丈夫，不然還不得被人欺負(fù)壞了？”
　　
　　“嗡嗡。”
　　
　　林青鴉沒來得及說話，放在她手邊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
　　聽頻率仍是信息。
　　
　　林青鴉撥開鎖屏，看見同一串號碼發(fā)來的消息：
　　[我想吃元宵了，被你揉成橢球形的那種。]
　　[以后，是不是沒人給我做了。]
　　
　　“……”
　　林青鴉的指尖驀地僵停。
　　
　　林青鴉十幾歲的時候，林芳景總在各地參加演出，最遠(yuǎn)在國外。
　　父親那時和母親總是形影不離的，而她還要上學(xué)、隨師學(xué)藝，家里就常常剩她一人。
　　
　　她十六歲那年的正月十五，趕上林芳景和宋溫謙被一場演出耽擱，回不了國，林青鴉也沒回北城。
　　鎮(zhèn)上照料她日常起居的是當(dāng)?shù)卣业膵D人，林青鴉不想她過節(jié)還要撇了家里老人孩子陪她，晚餐后就輕聲和語地把人勸回去了。
　　
　　夜深人靜，低門矮戶。
　　林青鴉第一次獨自在屋子里，難免有點害怕。于是十六歲的少女早早熄了燈火，卻睡不著，抱著白皙勻停的小腿靠在暖氣墻角。
　　
　　古鎮(zhèn)上一到冬天總是天寒地凍，沒出正月更是冷得厲害。房間里安了好些取暖設(shè)備，烘得窗上一層一層的霧氣。
　　林青鴉抬起手腕，細(xì)白的指尖在涼冰冰的窗玻璃上輕輕描畫。
　　
　　直到院里門閂一聲響動。
　　林青鴉一停。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聽，遲疑之后還是下了床。
　　院里門閂的鑰匙只有她和照料她的李阿姨有，方才她特意檢查過門閂上的鎖，如果門閂真的被打開，那應(yīng)該是李阿姨回來了。
　　盡管知道這樣，但林青鴉心里莫名有點不安。
　　
　　下到地上后她沒開燈，赤著足無聲地走向外間，只有那兒有一扇通院子的正門。
　　可推門進(jìn)到外間，林青鴉卻怔住了——
　　
　　順著大敞的窗戶，寒冷的風(fēng)灌進(jìn)來。
　　窗被人打開了。
　　
　　涼風(fēng)里林青鴉一栗，身后一道影子撕開風(fēng)聲。
　　她本能回身。
　　
　　“嗚——”
　　還未來得及，女孩就被來人捂住嘴巴壓在門旁。
　　
　　黑暗里。
　　少年衣角沾著淡淡的涼風(fēng)冷雪的氣息，他笑著俯身壓近：“別亂叫啊小菩薩，嚇著隔壁的……”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