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地處晉昌坊,在長安城的東南隅,而西市位于城西。兩者之間相隔數(shù)十坊的距離,薛府的馬車需要橫跨大半座城市,才能抵達。
馮義抬眸看了看街道,入眼之處滿是人群,他抬手示意車隊停止行進,對薛牧稟報道:“郎君,若是前往慈恩寺拜訪普光法師,恐怕難以在宵禁前趕回去,而一旦犯禁,怕是要跟武侯起沖突。”
薛牧坐在馬車里,低沉的聲音從中傳出,“立刻派一個護衛(wèi)回府,遞消息給管家?!?br/> 略作沉思,他又說:“今晚留宿在富樂園,不回去了。”
既然自家郎君發(fā)話,馮義也不再多說,轉頭看向周圍的侍衛(wèi),指著其中一人吩咐道:“路上注意點,別忘了把二郎的原話轉告給管家?!?br/> “要是他問起緣由,該如何回答?”那個被點到的侍衛(wèi)感覺有些為難,皺眉道:“總不能說郎君犯了病,執(zhí)意要去佛寺吧?”
聞言,馮義也不擔憂,從布袋里取出幾片薄荷葉,一邊塞入口中咀嚼,一邊用輕松浪蕩的語氣說道:“郎君年少慕艾,在富樂園有了相好的姑娘,留宿一晚有何不可?”
聲音傳入車廂,引得薛牧一陣頭疼,可他也沒有反駁。
在唐朝,前往青樓狎妓既不犯法,也不違反社會良俗。長安有名的平康坊,就位于城北,離聚集了大量官府衙署的“皇城”,只隔著一條十字路口,因此,官員們在散朝后,去那里放松身心非常方便。
經過昨天的交談,薛牧覺得不能帶著前世的觀念去生活,否則將成為異類。
思來想去,薛牧掀開布簾,對侍衛(wèi)吩咐道:“不要多言,要是管家追問,你就說我在西市逛了一圈,然后起了聽曲賞景的心思?!?br/> “喏!”
那侍衛(wèi)拱手行禮,然后調轉馬頭,向宣陽坊行進,至于他心中所想,沒人會知道。
“繼續(xù)前進吧,加快點速度?!?br/> 拉上車簾前,薛牧看了眼不遠處的牌坊,上面寫著“永安”二字。
永安?
希望真能如此……
抬起頭,望著一處凸起的鉚釘,他的思緒開始飄散。
既然世間真有妖魔,那么諸天神佛也應該存在,祂們是否立于云端,笑看人間滄桑變遷?
翻遍記憶,薛牧發(fā)現(xiàn)歷史進程,依舊如前世史書中記載的那般,并沒有什么詭異之處。
若真有神魔,為何不見其顯露神跡?
照著這個思路想下去,所謂靈異怪談,只不過是憑空臆想。
畢竟,古人不懂科學觀,見到諸般神異之事,比如電閃雷鳴、臺風地震,死傷無數(shù)、遍地尸骸,絕非人力可擋,只會將之歸結為天神發(fā)怒,妖魔鬼怪之說,大抵也是如此。
可是,剛才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每每回想起來,依舊心驚膽戰(zhàn),感覺如墜深淵。
穿越、玉佛、骨玉,這些都無法用科學解釋,一念及此,薛牧的頭又疼了幾分。
……
剛出西市時,周邊區(qū)域人流密集,幾乎將整個主干道堵上,但隨著車隊一路向南,行人漸少,又過了一陣,長街兩旁的房屋也變得稀疏起來。
太陽西垂,薛府的車隊依舊在趕路,薛牧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問道:“到哪里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曹軒,終于開口說話:“已入蘭陵坊,只要過了前面的安善坊,就能看到慈恩寺。”
薛牧點了點頭,忍不住問道:“難道你不好奇那塊玉石的來歷嗎?”